在我做出决定的当天,常先生便为我开始了诊疗。
疼痛真正降临下来的时候,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也许是做了太多心理建设的缘故,又或者是堵塞的经脉相较常人来说还是显得迟钝。
在听见常大夫那一声好了的时候,比起如释重负,我反而有种如梦初醒的茫然。
还以为尚未开始,一切居然就已经结束了——更为准确来说,应该是暂时告一段落。
因为常先生说,接下来的休养和康复其实才是真正的关键。
我点头,谢过常大夫,看着他面上略带倦意的笑容,还有一下下擦拭额角细汗的动作,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歉意。
这一次常大夫倒是没有眯着眼睛俯身在案头写方子,而是直接从带来的医药匣子中摸出已经调制好的膏药,连同写着注意事项的字条,一并交到了阿九先生的手中。
后者郑重其事地接过,又仔仔细细地一一向常大夫确认上头的事宜,像是一个虚心向夫子求教的好好学生。
全程一直只能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而不被允许靠得太近的常礼终于如蒙大赦般地一溜烟跑了过来。
直到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又堪堪停下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看着我,白净的包子脸上写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心忡忡。
“一定很疼吧。”
他轻声道。
我摇头:“不疼的,你爷爷这么高的医术,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说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常礼的脑袋小小的圆圆的,头分成几股在脑后攒了两个羊角辫儿,看起来既精致又俏皮。
都说什么黄毛小子、黄毛丫头,现下一看,常礼的头果然有些黄,不过不是那种营养不良的枯黄,看起来像是天生色如此,甚至再靠近尾的地方还有些微微地泛着秋日里枫叶的那种火红色。
“那是应当的。
若医术不高那还配当什么大夫,叫庸医叫江湖骗子还差不多。”
常礼头头是道地说着,仰起脸来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再说,他医术高他的,我担心我的,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两件事。
我心疼哥哥,心里情愿着,谁都碍不着,谁也碍不着我来。”
感觉到我抚摸他脑袋的动作微微一顿,常礼眯成两弯新月的眼睛微微睁开,闪过一丝困惑:“怎么啦哥哥?”
不知不觉间,常礼对我的称呼变成了哥哥,也许是觉得这样更加亲切的缘故。
我困惑了许久,今日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小礼,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
孩童的漆亮的眸子眨了眨,认真道:“当然是因为喜欢哥哥啦,见到哥哥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模样也好,说话的声音也好,包括身上的味道全都——”
他说着,抬手揽住了我放在他头顶的那只手,然后将脸埋在我的臂弯中,声音闷闷地呢喃道:“全部都喜欢。”
——真是简单粗暴到无法反驳的理由。
或许还是该说,不愧是小孩子吗?
我在原地怔愣半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终于只是轻轻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这样毫无缘由却又真切地喜欢着我。
常礼闻言默默地抬起头,他的脸微微有些涨红了,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害羞的。
看着我,一双眼睛里亮地惊人。
他说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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