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和尚疯疯癫癲的似没听见。
宰相门前七品官,方家也是从三品大员,车夫也是有些横气的,当下便下了马去推搡这和尚:“你这和尚,出门且带没带耳朵?”
和尚被搡得一个趔趄,回头翻了个白眼,哼哼唧唧道:“大祸临头尤不知,眼看便有人要魂归地府,还不知收敛积福!”
方夫人原先在车里只是不耐,听得这话,便觉有如重捶縋心,她不及多想,便刷的一声拉开了车帘,白着脸向外看去。
只见路中站着个乌头垢面的中年和尚,身形消瘦,一身袍子褴褛,瞧不见原先的颜色,腰间挂着个油光乌亮的褡裢,裤脚一边高一边低的挽着,一双青面布鞋,前头破了洞,露出脚趾头来。
只他对着方家这样华贵的车马,也不见一丝惧意,倒是满面的惫懒。
方夫人沉着脸道:“什么和尚在此胡言乱语,且将他拿下,送到尹天府,先看看是否心怀不轨之辈!”
尹天府岂是好进的,有罪无罪,先挨一顿杀威棒,命也要去掉三分。
这邋遢和尚嗤笑:“你道贫僧说谁?说的就是你。
心中有怨,便拿他人作践。
如此不修阴德,怪道儿子有此一劫!”
方夫人勃然大怒:“从何听来这些疯言疯语,速速押他下去。”
这和尚一点不惧,哈哈大笑:“今生果是前世因,今生劫需前世解,胸口朱砂一点,原为今生得报,争奈当中阻拦,休矣!
休矣!”
方夫人一怔。
小厮已经伙同车夫架起这和尚向一边拖去。
方夫人连忙喊道:“且慢!”
一时心中惊疑起来。
她为何迟疑,这里头有个缘故:方荣圃心口上正有一点朱砂痣。
这事外头人是不晓得的,乍听之下,方夫人不由一惊,又听得和尚话里有话,便没先前那样发狠了。
小厮同车夫闻言,又将这和尚架了回来,拖至方夫人车窗前头,待她吩咐。
方夫人想了又想,虽说这朱砂痣外人不得知,到底也算不得十分隐密的事,家中乳娘、服侍的婢女也是知道的,保不准从何处泄了出去。
只是话又不敢说死,如今又是非常时期,少不得要问上几句了。
“我听你这话中有话,且同我分说一二,说得好了,便免了押你见官。”
和尚十分不屑:“你这妇人,天性歹毒,你儿子的福分,全是由你折了。”
方夫人听得火起,待要发怒,又听这和尚说:“你若好言好语,我倒替你指条明路,救你儿子性命。
若还这般蛮横,造下孽来,也怨不得和尚不慈悲了。”
方夫人一抬眼,见旁边已有人驻足指点,不好发火,只好冷声问道:“不过随口问一问你,倒拿起架子,越发招摇撞骗起来了。
将他押走罢。”
这和尚哼了一声:“你自去寻人造孽,且看你儿活不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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