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苏爷爷也还有得多活一阵子的,送到大医院去花点钱倒也能再活一段日子,只是苏家觉得这钱花出去也是个死结果,只是再续个半年一年的…”
“当时她爸妈的赔偿金下来了,还是有点钱的,但苏老太太竟然觉得这钱不能这么给花了。”
“有这一笔钱不如攒下来,给苏家那小姑娘抚养长大。”
“老太太也需要这笔钱。”
于是,爷爷被舍弃了,为了换得苏梨的人生。
苏梨八岁的时候开始听懂那些话,她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沉重,背负了太多的重量,有无形的枷锁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窒息、喘不过气。
周遭的人也总是这么看她。
她是灾难,是拖油瓶,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孩子。
那些所谓的童年玩伴,也只会被家长这些话影响,他们无法判断,只会觉得苏梨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应该远离的人。
但那时候的苏梨有祁湛。
苏梨知道自己花的家里的每一笔钱都是带着爷爷和爸爸妈妈的生命和价值,她根本不敢随便花钱,不敢找奶奶要任何想要的东西。
所以在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她只会用余光偷偷看一眼摆在外面篮子里的糖。
红色的塑料篮子,装着各式各样的糖果。
她不会说自己想吃,也不会在那里多停留,她只会用余光偷偷看一眼。
苏梨永远记得那天,她晚上睡不着觉,觉得嘴里咸咸的,爬到天台上去发呆,过了会儿祁湛来了,他在她的身旁坐下,那时候少年的身形也很单薄。
海风撩动他的白衬衫,卷起一个边角。
“阿湛,你说大城市的风是什么味道呢?”
苏梨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问起,“大城市的风会是甜的吗?会和那些电视里演的一样,到处都是烧烤摊、甜品店吗?”
祁湛收起一只腿,另外一只悬在空气中晃荡。
苏梨继续说,“小渔村的风好咸,我觉得自己嘴巴里都是咸咸的海水味,喝了好多水都还是这个味道,大概这就是渔村吧,不过大城市的空气里应该就会有别的味道了。”
“不知道。”
祁湛应着,“但以后我们就会知道了。”
苏梨也收起腿,把脸埋在双腿之间,枕着侧头看他:“以后…?”
“嗯,你不想去吗?”
“我不知道。”
苏梨是向往远方的,她不想被困在这里了,困在这个大部分人都觉得她是灾难的小地方,她想去更远的世界,去见高楼,去见烟火。
可她也会想到自己在那大城市中离开的父母。
“那些地方太不安全了…”
苏梨只有跟祁湛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敞开心,“爸爸妈妈就在那里…”
祁湛倏地侧身,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少年的掌心是温热的,还有些粗糙,苏梨没有闭眼,能感觉到自己的睫毛抵着他的掌心,触动着。
少年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明亮如月光,“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随后苏梨听到窸窣的声响,是糖纸互相摩擦产生的声音,祁湛放下手,把她的视野重新交回来,苏梨就看到了躺在他另一只手里的糖。
是她下午刚偷看过的糖。
“知道你想吃,小馋鬼。”
那时候,她即便不说,祁湛也能从她晦涩的余光中发现她所有的小心思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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