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猫的箱子,”
肖海洋盯着信号灯,他的眼镜微微往下滑了一点,镜框遮住了眼皮,是一副有些沉郁的眉目,“一天不打开,你就一天不知道那只猫还在不在,这个箱子会永远卡在心口,卡得你放不下别的,每天等天一黑,就围着这个如鲠在喉的箱子打转,每天都在怀疑这种悬而未决的创伤一辈子也好不了的。”
一般人日常说话,要么是磕牙打屁,要么是有事沟通,在东方人的文化观念里,跟不是很亲近的人交流感受,这就显得不那么“日常”
了,多少会有点让人尴尬的交浅言深。
同事支吾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接这段漫无边际的长篇大论,只好干笑了一声。
肖海洋却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完全没有接收到同伴的尴尬,也并不期待别人的回答,兀自说了一通,闭上嘴,不知沉浸在什么里去了。
澜弯小区里,董晓晴独自坐在客厅,举着电话,本地电视台在旁边滚动着周氏的爆炸性新闻,肇事司机“董某”
的名字不时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闪而过。
茶几上放着三杯已经凉了的残茶,昭示着方才有客来访。
电话里的人说话十分和气,正是他们人事经理“小董你,最近你家的事也确实是多,即使正是忙季,大家也都很体谅你,我也请示过老总了,领导们一致觉得你应该先休息一阵,好好调整,工作不着急的有什么困难啊,你可以随时跟公司说,能解决,我们一定尽量帮你,好吧”
这是委婉辞退她的意思,董晓晴听得懂,她不想露出太难的姿态,于是用尽全力压抑住颤音“好,王经理,麻烦您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
那边为她的好打发松了好大一口气,在董晓晴这么识相的份上,他语气又软了三分,“遇到这种事,王哥没什么能帮你的,我刚跟老总打过报告,给你申请了一个季度的额外工资和补贴”
门外传来锲而不舍地敲门声“董小姐在家吗我们是燕都晚报的,想问您几个问题。”
“到时候一次性结给你,虽然不多吧,好歹比没有强。
往后要是需要工作推荐信什么的,尽管来找我。”
“董小姐奇怪,里面应该有人,我都听见有声音了您好,家里有人吗”
董晓晴艰难地深吸一口气,抱住头。
那些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水,水流来去,因势而行,未必有好意,也未必有恶意,只有身入漩涡中的人,挣扎不动、七窍不通,才知道所谓“灭顶之灾”
是怎么个滋味。
可灭顶归灭顶,他是怨不得这一滴水、也怨不得那一滴水的。
那又该跟谁说理去呢
古往今来也没人分辩出一个结果来。
董晓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完公司来电的,她成了一具自动上弦的行尸走肉,不知过了多久,才稍微回过神来。
门外的人终于走了,手机壳被她自己生生拧了下来,电视里猎奇的新闻插播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又开始放日常的综艺节目。
她茫然地把自己蜷成一团,散乱无神的目光盯着茶杯下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纸条那是方才那戴眼镜的警察留下的,嘱咐她如果想起什么线索、或是有任何困难,可以随时去找他。
“假惺惺。”
董晓晴面无表情地想。
这时,聒噪的门铃又一次响了。
董晓晴一激灵,心里无端涌出一把无名火,她倏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玻璃杯,当时就要对准大门砸过去,一声“滚”
字已经卡在了她的嗓子眼。
“快递家里有人吗”
董晓晴一顿,水杯从她蓄力的指尖滚落,正好掉在沙发上,半杯水把沙发罩泡湿了一片。
门口的人试着敲敲门,嘟囔了一句“没人”
,随后是“吱呀”
一声,快递员照常把包裹塞进了楼道里弱电井的小隔间中,匆匆地走了。
董晓晴草草地在泡湿的沙发垫上压了几张餐巾纸吸水,犹豫片刻,她对着“猫眼”
仔细往外观察,确定外面没人,这才飞快地把门推开一条小缝,做贼似的取回了快递包裹。
那东西没什么重量,包得很仔细,她记得自己并没有买什么东西,谁会在这个时候送快递董晓晴疑惑地翻到了快递单,然后她倏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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