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雄自后边走了上来,一屁股坐在苟胜身边,声音低沉地唤道。
“辛苦了!”
苟胜抬眼,注意到苟雄那同样狼狈至极的模样,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轻声道。
苟雄只是摇摇头,依旧静气凝神地说道:“大兄,我等已至绝地,若无外援,明日,必亡于赵军之手!”
对此,苟胜漠然良久,方望向远处的石闵军营,感慨地道:“自起兵东来,义军上下,皆以勇武赞我,我也颇为自得。
然碰到石闵这样的当世猛将,便原形毕露,不免可笑啊”
放眼各路赵军,苟胜唯一熟悉的,大抵也只有石闵了,毕竟他从军之后一仗,就是在石闵麾下,南寇晋国。
第一次嘛,总是难以忘怀的,尤其对石闵领军作战的英勇表现印象深刻。
十年之后,双方竟能领军对战,互为生死仇敌,苟胜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却也不禁唏嘘。
只不过,石闵可没有一点念香火之情的意思,把苟胜及其部曲,视作生死仇雠,亟欲斩尽杀绝
听其自嘲,苟雄却道:“石闵固然勇猛,但也就占赵军之强势,若仅以本部对垒,双方对战,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苟胜笑了笑,叹息一声:“你也莫以此言宽慰我了,人之将死,再争这些长短,毫无意义!”
“终究还是让元直说中了!
梁犊果难成事,其势再盛,亦如空中楼阁,稍有风吹雨打,即行坍塌!”
苟雄在沉吟少许后,跟着感慨道。
闻言,苟胜默然,回看了看散布于台地间的部曲们,尤其是那些苟氏老人,怅然地说道:“我死不足为惜,深以为恨者,是将兄弟部曲、妻子族人,悉数牵累了”
听苟胜这么说,苟雄不由动容,开言劝慰道:“大兄不必自责,事至今日,多有无奈,岂由个人?你为族人部曲所尽之力,上下感之,因而生死相随。
若无大兄,兄弟部曲,苟氏族裔,早为这豺狼横行之世道所吞没。
今日虽处险境,实不足以负疚!”
“若是早听元直建议,寻机脱离梁犊,自谋生路,或许不至沦落于此!”
苟胜思吟一会儿,语气第一次真正表露后悔之意,说道:“终究还是心存侥幸,执意而东,然苟胜何人,天何以助之?”
见苟胜面露惨然,苟雄深吸一口气,拱手向他道:“大兄,我军虽已至穷途,却也非全无希望,赵军留给我们的这一夜时间,也是给我们保留的一生机!”
闻其言,苟胜迅扭头,看着苟雄,兄弟俩对视了一会儿,苟胜反应过来了,手向西指:“你说的,是元直军吧!”
“正是!”
苟雄道:“只要信使能够将消息送达,元直若能引兵东来援应,我们就还有破围而出的希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一个多月前,借着梁犊大军席卷洛州的机会,苟氏兄弟之间,还能保持一個脆弱的联系。
然而,很快就断掉了,苟政也向东面派了几波信使,除一人返回,其余都杳无音信。
兄弟之间,联络断绝,时间也不短了,大抵就是从洛阳之战后,就开始了。
而苟氏兄弟率众西逃,早在洛阳之时,苟雄便遣心腹部卒,西往潼关联络,如今,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苟政竟也成为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而对于这一丝微弱的生机,苟胜显然并不抱有太大希望,摇头道:“且不说能否送到,便是送到了,以元直的实力,若是东来救援,岂不是枉送性命?何况,潼关尚有梁导那匹夫,受制于这等小人,如何能得自由?”
闻言,苟雄当即道:“大兄须知,今时之苟元直,已不是当初之苟三郎了!
以元直此前表现出的机心谋略,没有大兄压制,是绝不甘受制于梁导的,以梁导鄙夫,早晚为其所谋!”
显然,苟雄对于苟政的判断与信心,可比苟胜要足多了!
“便如你所言,元直能够摆脱梁导,又能否这般凑巧,及时赶到?”
苟胜也回味了下他家三郎在过去半年间的表现,翁声道。
见大兄悲观至此,苟雄一时无言,沉吟良久,满是污痕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决然,朗声道:“若天要灭我兄弟部曲,那便从容就义,多说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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