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简忽而心悸。
他慢
慢转过头,视线平直地着眼前的青年,那双素来清冷淡漠的眼眸中此时却暗藏着情绪,沉默半晌后,他忽然说“我以为,你再不会像之前一样对我好,或是再教我这些别人从没有教过我的道理了。”
“为什么”
沈恪眼底映着澄静的星光,深邃得宛如一片浮光闪烁的深海,“就因为这段时间你莫名叛逆,一身反骨,甚至无理取闹”
林简“我”
沈恪打断他“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而且,你也只有这样而已。”
林简无法理解“这样还不过分吗”
沈恪却笑了笑,淡然道“过不过分我不下定义,只是这些刚好都在我的接受范围内。”
林简移开视线,莫名心酸地一塌糊涂。
沈恪见他这副抿着嘴角不吭声的样子,就知道这孩子是开始自责了,于是叹了口气,没忍住手欠,呼噜了一把少年人的发顶,笑着说“行了,刚才不是说了么,谁家孩子到了青春期没点叛逆躁动况且你自己心里不是挺有数,除了偶尔扎扎人外,该怎么优秀还怎么优秀,和其他每天被孩子愁死的家长比,我是不是还算应该偷着笑的那类”
林简静了几秒,眼神锁住脚边的一颗杂草,缄默许久后,忽然低声说“以后不会了。”
不再自我挣扎,也不再自己困顿,更不会再给你莫名的压力。
沈恪心底暗自释然地长叹一声,心说可以,这就是不别扭了。
“这个是什么”
林简忽然想起还有生日礼物没拆,信手将那个礼盒拿过来放在腿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人,“我拆了”
“拆吧。”
沈恪笑容松弛,“反正原本也是你的东西。”
林简不明就里,狐疑地拆开礼盒封口处的丝绸封条,打开盒子清里面的东西后,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是一本装订精致的个人法集。
可以得出来,有些纸张由于年代久远了一些,颜色已经微微泛黄,林简瘦白的手指轻轻翻过,有临摹仿写,也有自由写意,从一开始的笔锋稚嫩,逐渐变得沉稳,每一张都是他这些年亲手写下的曾经。
当年初初练字时,沈恪就曾告诉过他,字随心笔随心,练字练得是下笔时的心境,至于写的好坏都无所谓,不必过分拘泥,写过就算了。
而沈恪自己也是这副作派,林简曾见过他站在长案前执笔一整个长夜临摹转轮圣王经,那样俊逸灵动的笔触,旁人了都要暗赞一声,而沈恪写前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写完便全然不当回事,随手一撇,不珍藏亦不显得珍惜。
林简在这点上完全继承了沈恪的随性而为,所以从小到大,他写过的那些笔墨自己也从未珍视过。
只是他没想到。
原来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不见的地方,将他写过得曾经全部细细收藏。
沈恪见他垂着头,眼睛出了神一般一直落在册集上,不免好笑道“怎么,自己写得都不认识了”
林简嗓子微微哑,半晌,低声问“你什么时候”
沈恪轻声笑道“不是特意保存的,偶尔见你扔房了就随手收起来而已,没想到这么多年,竟然也收了这么一大叠,正好从中挑挑捡捡,把写得不错的给你装裱起来,也算是个留念了。”
骗子。
林简指尖察不可闻地颤抖起来随手哪有人会这么凑巧,从八九岁开始,一直随手捡到上个月
这分明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习惯。
曾经他以为自己生如浮萍,太沉重而深刻的挂牵与羁绊这辈子大概都与他无缘,他原本就亲缘淡薄,也就该无牵无挂地孑然一身。
却不曾想,原来,他早就被人这样细心珍藏,妥帖安放。
那人不仅免他悲苦流离,免他无处可栖,更将那些他以为遥不可及的惦念与珍视,安稳地放在了他身上。
林简眨了一下眼睛,心中忽然澄亮豁然,他抬起头着沈恪,说“谢谢,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再不去渴望另外的、任何人所给予的温情与心,你此刻在疼着我,那么我就拥有了全世界的疼。
少年终于释然。
至此,与自己心中的意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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