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一脸讪笑:“不知小哥贵姓?”
琉璃厂不少年纪比较大的老板都愿意叫年轻的客人小哥,这种称呼既显得亲近,又给足了对方尊重,还抬高了年轻人的面子,几声称呼的事情,既不折自己的寿,又能让生意好做不少。
“免贵,姓陈,东海的陈。
鄙人陈煜晗。”
来人微笑着说。
老林心中微凛。
东海的陈,而不是耳东陈,这并不是一个病句,而是来者开诚布公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在明白的人眼里,东海的陈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个实际上拥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庞大资产,在国内数一数二的级家族。
陈家的势力庞大到难以想象,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和一个普普通通的铺子老板扯上关系。
“我来这里是为了向您咨询一件事,一件对您而言非常之小的事。”
陈煜晗依然带着礼貌的微笑,看上去像是学校体育队常见的阳光男孩,携带着青春特有的朝气与活力,“弗里德里希·冯·隆先生。”
老林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平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无形的风浪自这个老人的眼底掀起,像是沉淀了百年的时光。
那是他回不去的岁月,见不到的故人,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些尘封的往事,那个总是喜欢遛弯嗓门不小的老林消失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弗里德里希·冯·隆,他的坐姿变得刻板,腰背挺得笔直,眼角微微向上挑起,一个土生土长的德国人就坐在了陈煜晗的面前。
这下轮到对面的少年惊诧了,几十年的生活下来,那个德国人从没有从这个老人的身体里彻底消失,他依然能随时将两个身份自由切换,少年想到了家里的长辈允许他前来之前对他的叮嘱,语气终于变得郑重了许多,那是对于一个经历了太多事情的老者应有的尊重:“您不用紧张,我们无意于扰乱您的生活,这只是一次有偿的交易。”
“叫我老林就行。”
听到有偿两个字后,这个庄重的德国人瞬间摔回了京片儿大爷,靠在椅子上悠闲地拿起茶喝了一口,像是放下了某种更深的顾虑,态度变得随意起来,“你想知道些什么?”
“多罗特·升允。”
陈煜晗吐出了一个人名,恐怕只有专精历史的人才知道的人名。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默。
好几分钟后,老林才终于开口:“升允……我确实认识他,你们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陈煜晗没有一丝迟疑:“191o年,你们一起去的关外,那个地方在哪里?”
191o年,到2oo8年,已经快是一百年过去了,这是一件让人难以想象的事情,老林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在中国境内活跃,一百年后,他看上去依然精神矍铄。
老林直视着青年的眼睛,瞳孔深处彷佛有一百年来都未曾熄灭的火焰,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斥着莫名的笃定:“你们找不到那里的,不用问了。”
他突然想起一百年前,那个骄傲的男人拦在他和升允的面前,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对他们说:“我们会找到的,一定会的!”
但这不是一百年前了,过去的人都已经埋在了黄土里,过去的地方也已经无路再去。
来路已渺,回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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