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鸣眼帘低垂,神情恬静,眸色却浓得略显诡异,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辨不清其下翻涌着的、冰冷蚀骨的暗流。
他轻颤了颤长睫,薄唇微抿,似是在沉思,下一步该如何办才好。
兰璎又做了个噩梦。
梦见三只圆滚滚的肥虫子趁她睡着,悄悄爬上来挑开掌心的绷带,要啃她的伤口。
她吓坏了,偏生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虫子进攻。
然而不知怎的,虫子在伤口上晃了晃脑袋,就忽地瘫倒下去,像条死鱼一样翻着肚子不动了。
一只晕倒,下一个跃跃欲试地补位,结果就是接二连三地晕倒了。
最后一只体型巨大,坚持得也最久,嗅了她的掌心以后,还低头碰了碰,在伤口染上一道温暖、湿润的潮意。
如一滴雨珠融入早春湿漉的大地,黏腻,缱绻,却又转瞬即逝。
在卷走一抹鲜红过后,它泛起一阵战栗,接着,直接倒下压在了她身上,压住了她扑通跳动的心口。
让她即便在梦中也能感受到无比真实的被压迫感。
她实在喘不过气。
猛地睁开眼睛,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屋内昏暗,月华从窗扉洒下一室白雾,山野在这春夜里尤为静谧安宁。
雨后清新的水汽涌入口中,兰璎涣散的眼瞳逐渐聚焦,终于,瞧清让她喘不过气的罪魁祸。
始终靠墙端坐的少年不知何时倒在了她身上,冰凉的缎扫在她脖颈,而与之相反地,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肌肤。
冷热交织,泛起轻微的痒,兰璎瑟缩了下脖子。
有丝沾在了她唇角,她仰头躲过,正准备将这尊大佛推开时,两只黑虫子骤然闯入了眼帘。
黑色,肥胖,有点像短胖些的面包虫,翻着肚皮仰倒在床褥上。
和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兰璎心跳加,额角沁出了冷汗。
哪儿来的什么丑虫子,怎么会出现在她床上?
若有所感地,她抬起那只受伤的手,果然,绷带又散开了,大喇喇地露出伤口。
怎么回事?
震惊之余,她也是挺服气,这都好几天了,硬是一点都没好。
反反复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掌心渗着血,兰璎只好用手背推开春鸣,他看着清瘦,其实身子还挺重,能隔着衣衫触碰到一层薄薄的结实的肌肉。
勉强将他翻过身去,兰璎坐起身,揉了揉被压麻的胳膊,又回头去看他。
月光薄润,水波似的笼在他玉白的面上,但奇怪的是,他双颊竟隐隐透出潮红,仿佛染了醉人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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