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起来,“原谅?没错,那会儿我的确是被他哄得头脑发热,可后来我又想起来了,想起我那个被他杀死的女儿,想起在西羌战火中不知生死的煜儿,还有被当成孽种的媚儿,这一切都是他,都是他!
我不该恨他吗?好不容易机会来了,我要毁了他的武兴皇朝,我要毁了它!”
“对于郡君,皇上的心伤有多少你也该是知道的!
太子殿下执意不归,怎能怪罪于他头上……”
“那我的女儿呢,我那还没出娘胎就成了一团血糊的女儿呢!
到现在那种割肉之痛,我还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那也不是他的错吗?”
“不是他,不是他!”
青儿嘶声哭喊出来,“你难道真是毫无所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早已死在腹中了啊!”
一零五
那年鲜于青被姑母带进了明府,还不到六岁的她什么也不懂,当姑母将她推跪在他面前要她发誓‘至死效忠’时她很疑惑,一个不会说不会笑的玉娃娃她要如何效忠。
那时他不过三岁,比她小好多好多,可那眼神却比她严厉的姑母还来得冰冷,却也不能说是冰冷,冰冷也是一种感情,他没有感情。
在她眼中他像一尊玉偶,同样,在他眼中她也不是一个活物,那眼神看人如同看周遭的摆设事物,不带一丝情愫。
在明府最初是由姑母一同教授鲜于青和玉娃娃的武艺,她算是他的师姐,不过她可不敢以此自居,玉娃娃可是尊贵的少君。
君,鲜于青实在无法把这个身份安放在那么小的孩子身上。
习武,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已是早了些,更何况是他。
因姑母近乎残忍近乎血腥的训练,鲜于青曾两次逃离明府,当然到最后都被捉了回去。
同样的这些不少一分地加注在他身上,他却像是……像是无法感受疼痛和苦累的怪物似的。
且鲜于青注意到了,每当他拿起刀剑时他的眼神便有了‘感情’,他那双眼睛的光仿佛能和杀人的雪刃产生共鸣,只要刀剑拿在手中那光便会越来越亮,鲜于青从来不敢去看那样的眼睛。
最初的一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至少鲜于青从未有幸耳闻过。
后来渐渐地,他会向姑母问候一声‘鲜于师父’,而和鲜于青说话是在两年之后。
至今她也忘不了那日的比武。
他五岁,她八岁,两人同时习武两年,每日习武的时间都一样,都是被姑母用水浇醒了练、练昏了浇,太过年幼的他自然处在劣势,按说应该赢不了她才是。
可那日她偏偏输了,其实最初是她占了上风的,可当她对上他的眼睛时她便注定输了,那双眼睛在告诉她‘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而她竟真的感觉自己会死会被杀,恐惧之下她节节败退,最后被他的木剑直指心脏。
“输了,手会被砍了。”
这便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三年之后鲜于青不再和少君一同习武,少君有了更多的师父,有文又武,姑母只是其中一位。
即使相处三年,少君看她的眼神仍和那些陌生的师父无异,莫说同门情谊就连对姑母他也只有一分礼貌性的尊重。
她想这个人这一生大约就是这模样,除了杀戮时能让他暂时像个人,其余时候都只是个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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