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这么一招,她老实了一会儿,靠在枕头上任飞羽喂药。
枕头放得并不怎么舒服,眼前这位分明不会伺候人,喂药的姿势倒还熟练,每一勺都会吹一吹,微垂的眼睫遮住眸光,依旧能感觉到神情宁静专注。
铁慈道:“倒也不必次次吹了,药并不烫。”
飞羽顿了顿,道:“是了,我这改不了的习惯。”
“看你的模样,倒像是经常伺候人汤药般熟练。”
“我外公病重时,我在他病榻前伺候了一个月。
别的事他都不让我做,我只管给他熬药喂药。
他那时候满嘴里生着口疮,不能碰任何微热的食水,他的药,我都是一口口吹凉了再喂习惯了。”
“令外祖”
“去了很多年了。
他走的时候只有我在。
我至今还记得,他说要我照顾好我娘。
无论什么事,都别气她,怪她。”
飞羽垂下眼,无声勾起唇。
那个唯一待他好的人,临去时死死握紧他的手,断续和他说,“我没教好你娘。
养得她骄纵刻薄,利欲熏心。
外祖父这么多年给你的,也许依旧并不足够弥补你,如今我去了,将来你只怕难免要被她拖累但外祖父不能不自私这一回,只求你永远予她三分包容,予她一生退路无论她做了什么傻事”
他当时久久沉默,老人便不肯松手,满布老人斑的手背上绽起青筋,一根根数得清。
最终他一笑,反握着老人的手,轻声道:“您放心。
她终究是我的母亲。”
那双手才一根根松开手指,由热转凉。
不能不忍啊,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最后的嘱托。
铁慈凝视着飞羽。
她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晨光穿越窗棂,在她鬓发间闪烁如碎金,她长眉连娟,高鼻如峰,而眸光晶莹,如笼轻雾。
明明她语气平淡,神情也如常,可铁慈忽然便觉得怜惜。
总觉得这句话,这样的事,其实一直在她心里藏着,却拿不出也不能拿,心里明白便是拿出来也无人体会,宁可随意说给外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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