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仙穿上自土改起就一直压在箱底的玉色棉绸长衫。
他为方便,而将残腿这边的衫子下摆从开衩处撩起塞在腰带上,腰板硬朗,精神抖擞,看起像绿林中人。
这令美娟一路傻傻地产生儿子老子分不清的感觉,眼角发湿。
季仙送儿媳走完水路,下船时将几十斤重的行陈提在手里。
美娟也知道公公虽然脚不好使,还能单手举起百斤之物,因此也不去争。
下船走完跳板美娟就站下了:“爹,你不用再送了。”
话尾带点儿哽咽。
不可再多说一句了,怕鼻腔一酸眼泪就会流出来。
季仙指着不远一个村子:“那村子从前有马帮。
你稍等,我去给你找匹马。”
有马美娟当然高兴,却不相信:“爹,不可能吧?现在马都是集体的。”
一边忙又掏钱。
“这我自然晓得,过去赶马的,有的是村干部,近年都还遇到过,看能否找到,通融一下。”
眼角微微瞟了瞟周围,将握拳的手对她一亮:几枚银元!
轻轻抛了抛,铮铮地响,美娟被逗笑了起来。
他进村一会,果然跟个马夫牵着匹白马来了。
马瘦,毛色也不亮,却也扬鬃甩尾,刨着蹄子,像是对这趟行程感到兴奋。
因为马夫和马要当天返回,只能走到个叫五十里铺的山村,还剩下小半路程要自己走。
美娟听了对公公笑道:“五十里铺,正是教育科长说过途中可以住宿的地方,有个小学。”
季仙觑空子将银元交给美娟。
刚才亮出的是四枚,现在还是四枚。
美娟便知爹使用的是纸币,银元确实也不能用只能“收藏”
,爹刚才是在逗自己开心呢!
美娟接在手里,耳边响起银元在爹抛起时铮铮作响的声音,心想这是公婆在土改分浮财时冒险藏下来的,刚才笑了,现在差点要哭。
美娟上马后强作笑颜对爹挥手说再见时,见爹穿玉色袍子,身体稍微倾斜,却纹丝不动,也向她挥着手。
咦,他还是个钢铁汉子呀!
忽然鼻孔壅堵,景物模糊,出现许多重影。
忙将头扭过,催马嘚嘚嘚跑了。
背行陈的马夫只得叫:“慢点慢点!”
季仙又不同。
他目送的不止是行路之人,还目送着这条路。
前面那是条古道,他曾骑马挎枪来往。
那可是高头大马,竹批双耳骏,风入四蹄轻。
哎呀,他竟觉这古道已经老了。
什么叫老了,古道就是古道,石板虽然凹凸不平,缺角少边,但是光光生生,如琢如磨。
“古道西风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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