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薛灿冷冷掠过病妇被锦被盖住的尸身,“我去。”
病妇满身满脸的恶疮本就难闻,人变作尸,恶疮流出发黑的浓水,凝在她枯槁的脸上,更是散发出一阵阵让人作呕的尸臭。
颜嬷掀开锦被一角,病妇身上的白色中衣,也已经黏腻在满身的脓水上,白衣变作发黑,颜嬷才看一眼就肚中翻滚,快步跑到门口,发出干呕声。
这几天,雍苑的奴婢也没少吃苦头,辛夫人身边的已经是府里最能干最忠心的人,可对着病妇惨不忍睹的身子,胆大干练的奴婢也是苦不堪言。
辛夫人有令,每日都要给病妇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裳,婢女鼻子里塞着棉絮,闭着眼摸索着干事,摸着流脓的伤口心惊肉跳。
每每完事,都是整日吞不下一粒水米。
颜嬷是有身份的婢女,照理说不用做脏苦活,有次见轮到的小婢吓得哭出声,于心不忍就帮了把手,颜嬷永远忘不了自己看见的。
——能这样折磨一个娇弱的女人,背后有多少深仇才能下得了手。
要不是辛夫人辗转把她接回紫金府,死去的病妇只会被丢弃在乱坟岗上,散发着恶臭的尸身连野狗都不会多看一眼。
颜嬷干呕了阵,她想起了薛灿说起的鬼手女栎容。
这笔买卖,给上十金百金也不为过。
颜嬷只是不知道,一个女殓师,真敢替病妇入殓么?
厨房里
吃饱喝足的杨牧已经回自己屋里补觉去,已近子时,忙了一天的灶婢也打着哈欠窝在柴房打盹儿,栎容独自坐在台阶上,扯着地上的狗尾巴草打发时间。
栎容也奇怪,自己和杨牧一样累成狗,也该眼皮直打架,倒头就睡才对。
怎么,乏了一路,这会儿却没有困意。
难道是…看不到薛灿一眼,自己心上这根弦也绷着?
栎容知道,薛灿是人不是神,他早晚会来小厨房吃些饭食,就算他是小侯爷有人送去,厨房里头也该忙乎开来不是?
但子夜都到了,灶婢都等的不耐烦,薛灿,还是不见动静。
栎容扯草的动作嘎然顿住,她听见渐近的沉重步履,她嗅到自己和杨牧身上那股子疲味,她没有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薛灿没有迈进厨房,他在栎容身边沉默的坐下,看着她手里握着的一簇杂草,“你撑着不睡,是预料到她今夜就会走么?”
栎容抬起脸,“你见到她最后一面了么?”
薛灿点头,“但和没见,也没有什么区别。”
见栎容有些不解,薛灿又道:“我们分开许多年,母子情意早已经淡薄,连着的不过是扯不断的血脉…”
——“你骗人。”
栎容毫不客气的打断,“情意淡薄?你会千里迢迢来阳城找我?你会不眠不休赶回这里?薛灿,有情便说情,没什么好害臊的,死撑着骗鬼呐。”
栎容像爆豆子一样说出许多,薛灿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锋芒,栎容也不怕,脸上的刀疤毫不示弱。
薛灿低喘了声,突然扯起栎容的手腕,把她拉进厨房,“我饿了,给我备些吃的。”
栎容推了把薛灿,恼道:“你家奴仆成群,柴房就有好几个丫鬟候着你,凭什么是我?”
“明天辰时不到,灶婢们就要准备全府百余人的早饭,你不心存怜惜非要唤她们现在就起身,我是无所谓的。”
薛灿拂袖端坐下,眼神冷漠,“阳城里,你对乞妇心善,不该对灶婢心狠才对。
还不快些。”
——“你…”
栎容火冒三丈,就差把盛鹿肉的盆子扣在薛灿梳的齐整的发束上。
栎容气归气,却还是魔怔似的去给薛灿忙活,薛灿还有丧事要忙,紫金府的厨房东西一概不缺,但栎容知道,自己要做的只有一个字——快。
栎容撸起袖口,划开火折子扔进炉灶,火苗点起,栎容把剩下的半盆鹿肉一股脑倒进铁锅,油水汤汁发出诱人的呲呲声,栎容手没闲着,拣起几片冻硬的馍馍,撕成一片片扔进烧开的鹿肉汤里,白面馍馍浸入浓稠的汤汁,变作让人垂涎欲滴的赤红色,盖上锅盖焖上片刻,栎容深吸了口气起锅装盆,便是馋死人不偿命的鹿肉烩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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