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枪杆,直到迸出细小的格格声响,忽觉冷风灌入,脖颈斜后仰出浴箱,小心翼翼不让热水溢出,自屏风的缝隙望去。
一人掀帐而入,动作轻迅,若她兀自闭目享受,只怕不易察觉。
那人从腰后取出皮绳,重新穿入帐门孔眼系住,也绑了死结——显然来人是以匕尖伸入缝隙,挑断系绳才进来的。
此法无甚出奇,但自备新绳而来,可见对梁燕贞的习惯了如指掌。
果然背影十分熟悉,那筋肉虬结、几欲鼓爆衫袍的狰狞背肌,只能是昔日人称“拦江铁锁”
的李川横。
梁燕贞松了口气,又不禁有些气恼。
(肯定是那叶藏柯,连话都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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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她对少年的心意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她也年少过,不以为需要大惊小怪,但耽误正事就不行。
害川伯误闯,徒增尴尬就罢了,万一被傅晴章或其他照金戺门人察觉,怎生是好?
女郎暗下决心,待此间事了,这个错手绝不能轻轻揭过,否则将来难有大用。
小叶若要因情误事,也只能逐出梁府了。
正欲呼唤,梁燕贞忽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李川横缚紧帐门,取出火绒吹亮,点燃一根约四寸的绛紫色蜡烛,拿在手里无声轻移一阵,立在脚边。
那绛烛的烟是极淡的茜红色,流向依稀能见,蛇般涌向屏风下的缝隙,宛若有灵。
帐顶留有烟道,能让炉坑的烟往上走,以防窒息。
此际浴箱的热气既往上飘,绛烛所生若是冷烟,必定循隙钻进屏风底,形成对流;如此屏风内的人,毫无例外地将吸入绛烛烟气,而且是在不知不觉间。
江湖上常见的迷烟,如鸡鸣五鼓返魂香等,皆是此理。
梁燕贞的心沉到谷底,摒息缩回,以热巾帕掩住口鼻,轻轻呼吸;过得片刻,巾帕竟微微染赤。
她不敢于箱内濯洗,有些迷药亦能由肌肤入体,在箱外的木桶洗得不见丝红,才掬净水掩口,重新吸吐。
李川横仍伫于烛边不动,亦未出声。
越这样,梁燕贞越肯定他心怀不轨。
绛烟若是迷魂香一类,李川横练的外门功夫,不通内家龟息,未掩口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预服解药,但迷香非毒,大抵没有解药。
效力弱者,嗅盐可促其醒;遇上强效迷香,除俟其自复,别无他法。
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这奇异的紫烛绛烟,仅对女子生效。
采花贼所用的春药,也有制成迷烟的,身为男子的李川横,吸入多少都不会有事。
梁燕贞的动作再怎么轻缓,水声始终没停过,见李川横并无动静,一咬牙便要去拿衣裳;起身之际,披衣的屏风猛被掀倒,撞在铺了厚毡的地盘上,几未出声响。
梁燕贞赶紧坐回,投巾帕于木桶,不动声色轻轻搅拧,蹙紧眉刀,摒息开口。
“川……川伯,我在洗澡。”
声音怪异,理解成恚怒所致亦无不可。
相貌威猛的紫膛汉子微怔,铜铃大眼居然还能瞠大,露出惶恐之色。
“这……该死,属下该死!
小叶这兔崽子,怎么传话的……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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