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骇怕,心脏骤缩,不敢再去深想,唯恐挖出自己体内更阴暗的角落。
“人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站出来?”
屋里寂静半晌,绿莺冷不丁的一句话,让王姨娘一怔,但也很快回道:“你说甚么,我听不懂。”
杨婆婆说过,用眼看人,十有八不准,用心看人,只要能让你看出来,便是十有九不离。
相识以来,她与王姨娘其实相交甚少,她甚至还曾猜测王姨娘和软外表下的腹里藏刀,可再一细回想,她害过自己么,孕时关于冯佟氏的警告,生产时看见她平安后的喜极而泣,望着豆儿真心实意的喜爱。
令她匪夷所思的是,这时候,她甚至生出了个大胆的猜测。
“老爷已寻了人开腹验尸,刘姐姐不是死于夹竹桃毒。”
绿莺仔细观察王姨娘,见她听了这话,也只是一顿,虽仍是如未开化的石头一般不言语,可却身板放松,似乎隐隐有些释然。
难道说,王姨娘之前也不确定刘氏到底中的是不是夹竹桃之毒?
绿莺更加坚定心中那个大胆的猜测,索性再不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我被关柴房,最多只是有嫌疑,老爷也不曾就说要处置我,你为甚么要替我站出来呢?”
见王姨娘仍是沉默,她灵机一动,忽然面现不悦,音调也提了上去:“我本来也没事,你这么多此一举为我出头,以为我会感激么?”
“我也没想要你的......”
感激。
王姨娘回的快,察觉到失口,已然来不及了。
绿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王姨娘竟然真的是为了她才自首。
刚才也不敢肯定,想着诈一诈,没想到她的猜测确实不是错的。
既然说开,王姨娘的心扉也敞开了,绿莺也渐渐知道了原委。
“你也知道,大姑娘这些年一直到我们这里搜刮好处,自从你来了,想必也去你那里了罢?”
见绿莺点头,王姨娘苦中作乐,竟还笑了下,像个二八少女,单纯明媚。
只是那笑很短暂,接着又将声沉了下去。
“我能看出来,她不过是有难言之隐罢了,并不是真爱财。
可刘氏却相反,爱钱爱到了骨子里,我与她走得近,所以知道她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癖好,就是数银票。
她每天会将手头银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数,从头到尾,不数就睡不着觉。
呵呵,她是宁可少吃一顿饭,也不会少数一天银票。
当初我丧子后,得了癔症,整天疯疯癫癫的,她从我这里诳去不少东西,可能是习惯了,我身子好了后,她也依然改不了恶习,想各种法子从我这里获得好处。
荷包、首饰、布料,她说要送我,可她当然知道我不好意思白要。”
“我便养了几盆夹竹桃,每年都会开花。”
说着,王姨娘指了指墙边那处花架,绿莺顺着望过去,几个圆盆子里,粉白的小花一团一团,像迎风起舞的淑女,羞涩腼腆。
“我将手头剩余的东西托人去当了,银票换成最小的五两,这样张数就能多起来。
然后将夹竹桃叶子捣碎,汁水抹在银票上,一叠一叠的银票,她每天都数,手指捻过舌头,每天中一点
毒。”
伤人犯法,可绿莺却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反感王姨娘的做法,做了母亲才知道,若哪天有人想害她的豆儿,她绝对不论对方是谁,定要遇人杀人遇佛杀佛,杀子之痛,犹如剔骨。
可同时,她又不禁惶恐:这样细的心思,这样隐秘的法子,确实让人胆寒。
若不是中途出了岔子,刘氏不管是成了傻子还是身体衰亡,神不知鬼不觉,注定会成为一件悬案。
绿莺有些细思恐极,她忽然有些庆幸,多亏冯佟氏使不出这样的手段,要不然她哪还能活到今日。
发现她眼里的惊惧,王姨娘叹息一声,她又哪里是天生的毒妇呢?“多么深的情意,多么重的恨意,都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的,我对刘妹妹的恨,也不复当初的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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