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箫便坐了下来,任黎沣问:“睡醒了?”
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你不累吗?”
“音箫,你老实说,经过昨天那一战,你是不是怕了?”
音箫不料到他心思如此细腻,暗暗叹了口气,也学着他望向远方:“也不是怕,只是在想,这种九死一生的场面我们还会遇到多少?”
“昨天那是一场意外,但只要还干这一行,小规模的场面必不会少。”
“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当时我还不以为意,但经过昨晚之后,我的决心受到了一些动摇。”
“谁问你?”
音箫一愣,笑道:“喂,你难道不该问受到什么动摇吗!”
任黎沣也笑笑:“所以,你想做一个普通人了吗?”
“你呢?”
音箫不笑了,认真的盯着他。
“我?不知道,我和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可以重来。
而我半辈子都快过去了,除了当个杀手,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那是第一次,音箫听见任黎沣这样评断自己的人生,褪去那些冷酷漠然的表象,第一次,将他内心深处的孤寂呈现在她面前。
“如果我告诉你我害怕了,后悔了,我厌倦了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我想退出夜鹰,想去尝试当一个普通人过平凡的生活,你会觉得我背叛了你,会觉得我忘恩负义吗?”
任黎沣望着眼前的音箫,有一瞬间的错觉她离自己很远,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清脆入耳,而是像晨湖的迷雾一样缥缈起来,在那片梦境般的迷雾里,他看到空无一人的田野上站着一个孤零零的稻草人,稻草人的手臂上系着一只漂亮的风筝,风年复一年吹着,把绑在身上的稻草吹松了,风筝线慢慢滑落,这只陪伴了稻草人数十年的风筝,马上就要离他而去了。
“我的看法对你重要吗?”
“重要,至关重要。”
“留下来。”
音箫不敢相信的看向他,任黎沣风轻云淡的表情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可是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也是错觉?任黎沣站起来,经过音箫的时候轻轻的开口:“如果我的看法可以左右你的决定,那么,留下来。”
心花怒放是什么感觉?喜极而泣是什么感觉?音箫觉得胃里燥热起来,像运动会准备跑四百米时的心情,紧张而又刺激,五脏六腑都热起来,脸上有些发烫,好像连脖子也烫起来了。
留下来,任黎沣说让自己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不要离开他吗?是吗,是吗!
不顾周遭压抑的氛围,音箫喜不自禁的对着任黎沣的背影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
任黎沣忍住了没有回头看她,心中却自动浮现出那面如桃花的笑脸,他可以清晰地想象得了糖一样孩子模样的音箫,弯弯的眉眼变成一道极致的弧度,极致的喜悦,极致的动人。
在音箫看不见的地方,任黎沣上扬的嘴角半笑不笑地挂在脸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回答的时候明明还挺沉重,这会似乎端不住他的架子了,算了,还有什么比音箫的笑容更有价值呢。
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终于在一个雨后天晴的午后,小五苏醒了过来。
这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当时音箫还在床边上守着,无聊着,盯着柜台上的瓷瓶发呆,发现小五醒过来她激动坏了,差点落下泪来,看见小五苍白的嘴唇微微的颤动,心中又是无限的怜惜和感激,幸好,醒过来了。
两天之后,任黎沣开车带着音箫和小五返回上海,当时送到无锡的人治好伤后都分散送到了各地,沈霖安也在几天前回去了上海,他们三个是最后一批离开的。
当初警方为了安定民心,对外宣布已将夜鹰一网打尽,按理就不会再大张旗鼓的搜查,最多在各个站点盯梢,说不定上海反而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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