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拯救一个罪犯远比制服一个罪——对不起音箫我不是说你……”
音箫摆摆手,自嘲一声。
算了,不过是两个字,有什么可较真的。
她自知说他不过,只觉周身静默,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被月光吸食了去,自己只剩一副皮囊,空空如也。
“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任黎沣,真的死了?”
云超正不知该如何安慰,猛然听见这句更加张不开嘴。
隔着漠然的夜色,音箫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像雪山里的孤狐。
“是,真的。”
哪怕是意料中的回答,可在真真切切听到这几个字时,心灵还是受到了冲击,她努力盯着云超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眸光闪动中寻觅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云超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对视了几分钟,最终音箫败下阵来,不敢眨眼,缓缓地转过身。
“我多希望你还在骗我。”
“音箫!”
易云超正要追上一步,前面的的人却停住了脚。
“以后别再叫我名字,我和你,再也不是朋友。”
她的嗓音恢复到低沉喑哑的语调,一句话干脆利落,将两个人的情分斩断在浓墨的空气中。
初秋的夜晚并不寂寞,不提主街上的光怪陆离,仅是走在人烟稀疏的小道中,那树上,水里,草地上,也有各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叫着,若能摒弃其他的人为噪声,独独坐在公园里就能享受一场听觉盛宴,演奏的虫子不寂寞,但享受这场盛宴的人却各自心酸。
这闪烁的霓虹,迷了谁的眼。
音箫手里多了两罐酒。
走过天桥,微凉的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抓紧衣领的时候才突感自己手指的温度竟然这样刺肤,比起那厉风来过犹不及。
穿过地下隧道,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放大后好像从脑皮上碾过似的,耳畔一片混沌嗡鸣。
在这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中却隐隐有一丝纤柔的哀怨抽身出来,在嘈杂中窜来窜去形成一段连贯的乐曲,高的时候似乎灵魂腾空,低的时候又仿佛跌落悬谷,又却不似笛箫之音婉转悠扬,那声音是那样的粗糙,让音箫瞬间想起了谁人脸上一天不刮就如雨后春笋的胡须。
走至尽头,头顶的轰鸣渐渐散去,那胡须的主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银色的口琴在他嘴边,双手捧着的姿势如同朝圣时虔诚焚香,微闭着双眼,脸上没有沉醉。
忽然另一张脸在眼前替换,可又是这样的别扭,这悲悯的姿态和厌世的神情到底不像,若是会踢球会画画的任黎沣也会吹口琴,必定不像眼前这人饱经沧桑,必定是显山不露水般的淡定从容。
音箫被自己伤了一刀,口琴人睁开眼看她一眼,旁若无人地继续吹奏,口角眉梢都不曾改变,音箫却仿佛从梦魇中醒来,默默地放了一罐酒在他面前,然后慢步离开。
生命若是这般痛苦,何必非要活着。
音箫捧了凉水拍在自己脸上,睡意醒了大半,窗外的太阳已升至半空。
硬性的生活规律就像扎头发的毛线皮筋,没人天天缠,用久了就越来越松,严于律己也箍不住精神的叛离。
音箫刚打开门,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窜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音箫却见怪不怪似的锁门、转身。
“你干嘛去?”
她步伐稳定轻盈,衣摆垂直轻晃。
“音箫,你就再听我一次,停手吧,退出夜鹰,别再做杀手了。”
这样苦口婆心的语气有些好笑,可是音箫笑不出来,径直走进电梯。
其实她已经停手了,真的,自从知道夜鹰与她父母的死扯上关系后她就没有再接过任务,任黎沣出事以后她去过最后一次,现在的夜鹰名存实亡、势力大减,沈霖安对音箫的心情表示理解,同意她休息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谁也没有明说。
身后的脚步声跟进,电梯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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