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是姜桡的,她在江文序落难被关的两年回来,当时债台是越筑越高,有穷亲戚来讨要,姜桡奶奶问能不能少算点儿利息,先把本金还一些,被对方站在街上大骂,最后把家里值钱点儿的都搬空了,还不忘威胁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桡家是体面人,下次再不能全还上就带着专门收高利贷的上门,去爷爷奶奶退休的学校单位闹,让大家都知道这两位人民教师欠人钱不还,带出来的孙子吃牢饭。
姜桡当时一直被爷爷奶奶拉着,到这里谁都没拉住她了,她抄起手边上的东西冲出去就打,几个大人被她不要命的样子吓到。
“后来她一直追出去,追到看不见人,回来的时候,光着脚走回来的。
老太太问她你鞋呢?她说扔他们了,”
阿姨小声道,“她还对奶奶说,今天我也是光脚的了,他们敢去闹一天,我就敢闹他们一辈子。”
想象不出。
沈问埕完全想象不出,他印象中的姜桡和这段过去仿佛连不上。
后来他真钓上来了两条小鱼,挺新鲜的看了半天,拿到家里去,姜桡正好在厨房,刚盛出了两碗红豆沙,她闻到了淡淡的鱼腥味,回头一看,沈问埕提着一个小塑料桶在厨房门边上看她,不知已在那儿多久了。
“正要去叫你呢,”
会开完,红豆沙也煮好了,“让一下,我端出去。”
“我来。”
“你别碰,手那么腥……”
姜桡用手肘撞开他,先后把两碗红豆粥放到木盘子上,上了楼,“洗个手上来,鱼放生吧。
这么小做出来也不好吃。”
而且她不吃鱼……姜桡把红豆沙端到细长条的茶桌上,等他一上来,递了白瓷勺过去。
阳光洒了半桌,她见他坐下,又说:“你往里边坐点儿,那里晒。”
沈问埕依言挪了下椅子。
“你在下边打探了我不少事吧?”
她笑着搅拌着,散着热气。
沈问埕点了点头,并没想瞒她:“穿鞋和不穿鞋的故事。”
姜桡反应了下,忽然笑了:“怎么给你讲这个。
那是我最暴力的一次,把我爷奶都吓到了,”
她想到那天,似乎都是上辈子了,越想越好笑,“外边的路看着好看,光脚走跟受刑一样。
后来我往回走,走到一半就后悔了,脚都流血了,可邻居都看着呢,撑着一口气就走回家了,”
说完,她再次感叹,“脚可疼了……”
沈问埕没说话,听着她说,心口被压着似的不是很舒服。
“你心疼我啊?”
姜桡笑着,柔声问他,“没事儿,小时候的事,早忘了。”
她尝试着抿了一小口,觉得稍烫:“你慢点儿喝,还烫。”
她的关心总在细微处,恰到好处。
“有没有人夸过你,挺会关心人的?挺容易交到朋友?”
沈问埕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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