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金石道:“今日不是照顾你生意来了?最上品的砚、最名贵的纸,拿出来我瞧瞧。”
豹三却站着不动,笑道:“先生宽恕,若再说和开元府打交道,豹三却不敢了。”
陈金石问:“这话怎说?”
豹三道:“从前开元府买货的时候虽多,付钱的时候却少,多少笔墨纸砚、屏风字画,只见货进去,不见钱出来,欠条堆了我半屋子,豹三去找韦府尹要,十回有八回在开会,剩下两回在出差,人也见不到,如此拖了几年,我一文没赚,倒把本钱贴了个精光;幸好换了个唐府尹,我生怕他翻脸不认前任的欠条,若不认,我也只好弃家去要饭,谁知他认了账,两年还了我六十万,如今还有三十万没付,我都不好意思催了,如今开元府再想采买,还请先生另寻周转得开的豪商。”
陈金石呸道:“你个油滑贩子,少和我叫穷!
开元府能欠你几个钱,怎么就弃家要饭了?你这凉榻底下埋了多少金子我能不知道?”
豹三嘿嘿一笑,道:“先生私人若要,把我家底全搬走,我也甘愿;官府若要,豹三却不伺候了。”
他小子端了茶来,陈金石啜一口,品了品,道:“不愧天下第一茶。”
又问,“开元府先前欠你九十万?”
豹三道:“是这个数。”
陈金石再问:“唐瑜还了六十万?”
豹三道:“是,还差三十万。”
陈金石道:“那你怎么不问他要了?”
豹三道:“他肯还这六十万,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本来不是他任上欠的。
我听说他也有难处,着实东拼西凑,分了三年才还这些,剩下的,他付不起,我也不好再开口,只是从此长了记性:再不和官家打交道。”
陈金石吹了半晌的茶,道:“我早了解你这脾气,好面子,讲义气,他还了一大半,你就当他心意十足了,再不好意思开口。”
豹三笑道:“正是,韦府尹几次敷衍我,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唐府尹坦诚对我,我也让了一步。”
陈金石道:“我是开元府的秘书丞,府账上有多少钱,我比谁都清楚,这区区三十万,开元府还得起。”
豹三道:“是吗?我怎么听说唐瑜为了还钱,把自家物什都变卖出去了?”
陈金石道:“他哭穷你就信了?若他是借口不还呢?”
豹三一愣。
陈金石道:“堂堂皇城官府,拿不出三十万文钱?只怕十岁童子都不信,你却信了,如今全城都暗地笑你豹三被唐瑜当傻子糊弄,你还不知道呢!”
豹三道:“那,陈先生明日再牵个线,容我找唐瑜问问?”
陈金石道:“他若不认,你能怎样?我教你一个巧法,管叫唐瑜明日就把三十万文送上门来,一文不少。”
豹三忙问:“什么巧法?”
陈金石压低声音道:“你写一封状子,去御史台告状,说开元府欠债不还,公信破灭,御史台是专盯官员犯错的,他们为你主持公道,唐瑜也要乖乖就范。”
豹三道:“就为这点钱,闹去御史台,未免小题大做了?”
陈金石霎时拉下脸,道:“这点钱,你自然不放在心上,竟是我多管闲事了。”
豹三不好开罪陈金石,忙笑道:“陈先生的好意,豹三心领,只是,欠款的真不是姓唐这位……”
陈金石道:“任他姓糖还是姓盐,他既认了账,就该还!”
豹三不语。
陈金石走到豹三身边,从袖中抽出一卷册子,道:“状子我都给你写好了,你送去御史台就成了。”
豹三猛地睁大了眼,道:“陈先生今日是特意找上豹三了?”
陈金石微微一笑,道:“当初是我帮你拉了开元府的生意,如今也该帮你讨回开元府的债。”
豹三道:“生意虽是先生搭的桥,可钱没收回来却和先生无关。
依我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也不想为这点事得罪开元府。”
陈金石收了册子放入衣襟,坐回凉榻。
豹三凑上一步,道:“不敢让先生白来一趟,看上豹三家里什么,只要手指点一点,我立刻差家奴送到先生府上去。”
陈金石冷笑道:“我知道,你家中宝贝多得很,海里的珍产,山中的风物,商周的玉璧,汉唐的墨宝,只怕比皇宫还丰盛呢!”
豹三道:“哪里哪里,可不敢和皇宫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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