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言,一路上巡视的御林们对她视而不见,各路守门的宫人也大开方便之门。
秦慢踏入太仙宫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雨中的雍阙,朱红的曳撒被雨水泡得黯淡,他谦卑地垂着头,拔长身量却是挺如云松,水滴沿着刀裁的鬓发滚落隐入已经完全湿透的衣裳中。
他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只以为是又一波赶来的太医,前一波已经拖出去送了性命,可怜那副院判也在宫里担了数十年的值。
淋雨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只是面子有点难堪罢了,可从入宫做奴才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全然抛去了颜面与尊严。
主子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在雨中泡两个时辰已是开了恩。
他安静地立着,直到看见走过的那双鞋。
变了颜色的鞋面上绣着覆雪棠梨,是他亲自挑选的绣样,清新雅致与穿着它的人脾性很相和。
他顿时大吃了一惊,几乎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秦慢微微仰头看着他,也只是一眼就温顺地垂着头跟着内侍上了回廊。
雍阙五脏俱震,全然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此时此地,诸多想法疯狂充斥在他的脑海中,最后化作唇边的一抹苦笑。
是啊,她是他的七寸,他的软肋,这样难堪的时刻皇帝岂能让她错过。
主殿里灯火通明,跪了一地会诊的太医,年轻的帝王英气勃发,此刻坐在攒靠背玫瑰椅中龙颜阴郁。
秦慢没有上前,而是远远地在门口一跪,御前女官圆圆的脸盘一转瞅见了她,犹豫了下借着给皇帝添茶躬身道:“陛下,秦姑娘来了。”
皇帝呷了口茶,看了一眼内帏里气若游丝的慧妃:“让她去偏殿候着。”
可能与主人的喜好有关,太仙宫里布置与整座皇宫而言已算得上质朴无华。
皇帝入偏殿时便瞧着秦慢立在窗下,眼睑微垂,他道:“在看什么?”
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秦慢诚惶诚恐地要跪下行礼却被他不耐烦地阻止了:“免了,都说了不必繁文缛节得麻烦。”
宠妃垂危他的心情到底是不好的,毕竟慧妃的父亲与哥哥在枢密院里占着半壁江山,慧妃性子淡也合他的脾胃。
秦慢讪讪爬了起来,垂首顿足地看在那,人显得恭敬而不卑微。
两厢沉默片刻,皇帝走到她跟前,与她一同看着窗外的雨景与人:“你知道吗?慧妃得了其实不是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开门见山,秦慢觉得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忧愁地问:“陛下是觉得督主下得毒吗?”
皇帝噎了一噎,负手哼了声道:“料他没那个胆子。”
秦慢松了一口气,喃喃道:“也没那个必要。”
“但你知道朕为什么罚他吗?”
皇帝杀人都不想要理由何况罚人,秦慢明智地闭着嘴不说话,皇帝叹了口气道:“他执掌大内,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今日有人给慧妃下毒,他日未必朕就不会落人黑手,想想真令人胆寒。”
秦慢情不自禁看了皇帝一眼也没看出他哪里有胆寒的样子,她想了想决定还是直白点说:“朝政宫闱之事草民不懂,陛下叫草民过来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只要草民力所能及,一定竭尽全力。”
“……”
这个姑娘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这个时候不该为她的好情郎掉两滴眼泪诉说往日功劳痛彻心扉求情吗?不过这个单刀直入的爽快性子倒是很讨他的喜欢,和明白人说话轻松又利落:“我听闻你在惠州时曾救治过和慧妃差不多病情的女子,眼下宫里的太医各个无能不济事,万般无奈之下朕想请你出山看看能否救救朕的爱妃?”
“陛下太客气了,”
秦慢笑了一笑,转头仍是看着雾雨蒙蒙的窗斗,“陛下所命,草民何敢不从。
只是这解这毒手段繁琐,还望陛下容草民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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