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四贞冷冷地看他一眼,也不言声,坐在豆架下石礅上,理着头发,半晌才道:“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我能有什么法儿?再说你如今是王爷,满得意的嘛,怎么又说‘吃了屎’,‘打错了主意’,‘悔青了肠子’呢?苦巴巴地跑来跟我说这些个,我竟不明白你的意思!”
“求公主救我一命!”
孙延龄心一横,硬着头皮跪了下去,拱着手道,“目下境况十分为难,前有深谷,后有饿狼,求你念我们夫妻情分,进京在圣上跟前为我转圜,延龄没齿……不忘你的恩情!”
说着,想起自己身处的困境,如狂浪孤舟,四顾茫茫,举目无亲,已是泪如泉涌,“实言相告,我如今哭都没地方哭……尚之信十万精兵虎视眈眈,傅宏烈、莽依图近在咫尺,兵士们不愿打……又缺粮缺饷……十停已逃去四停……”
他双手掩面,尽量抑制自己,可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孔四贞见他这样,想起前事,不觉灰心,啐道:“从前怎样劝你来着?偏生不听!
叫人调唆得发疯,要做反叛王爷!
这会子好了,王爷做了,还来缠我?杀青猴儿那时,怎么就不念着夫妻情分了?”
说着便拭泪。
孙延龄听了这话觉得有缝儿了,擤了擤鼻涕,打了一躬,又作了一揖,哆嗦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儿捧给孔四贞,咽着声儿说道:“回公主的话,青猴儿实在不是我杀的。
他一连杀了我四个千总,众人恼了,围住他用乱刀砍伤了他……我虽走错了道儿,天地良心,一刻也没敢忘了公主。
这便是……见证!”
孔四贞默然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头包的是一只金钗,是成婚三个月后,自己赠给孙延龄的,没想到这冤家至今还好好地保存着。
想起孙延龄从前恩爱顺从,不觉动了情肠,长叹一声道:“你也不用这样,总是我心肠太软,还要操这份心!
只是你犯的是谋反罪,即使我去求告太皇太后和皇上,也未必就……”
孙延龄忙道:“太皇太后最疼爱你,你亲自去求,没有不答应的。
你只要肯去,便是朝廷不肯开恩,我死了也无怨言……”
孔四贞想了想,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不过你这一关恐怕是很难过的。
你不立点功,我在皇上跟前很难说上话,他拿国法堵人,太皇太后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能立点什么功呢?”
孙延龄惶惑地说道。
“随我来!”
孔四贞一挑帘子进了精舍。
孙延龄跟着进来,见孔四贞至神幔前轻轻按了一下机关,一尺余高的瓷观音神像便缓缓移开,座下却是一个小石槽。
孔四贞从里头取出一柄铁如意,递给孙延龄道:“这是傅中丞的信物,我走之后,你亲自持它,速和傅大人联络了,先占个反正的地步儿,能合着劲儿打一下尚之信,往后就好说话了……”
孙延龄忙接过来,破涕为笑道:“想不到你这里竟有这个物件?”
“我乃朝廷侍卫,并未罢官,自然要替朝廷办事。”
孔四贞冷冰冰地说道,“目下你军中无饷,傅大人也缺粮,为何不向那个来做总督的刘诚要点东西?有了饷就能打仗,与尚之信一开战便有了功!
若能拿住吴世琮,我料不但你死罪可免,说不定官职还能保住。”
“谢公主——”
孙延龄眉开眼笑,说道,“也是凑巧了,昨儿恰接尚之信的信,吴世琮奉吴三桂命,要来广西巡视……”
“不要再耍弄小聪明了,”
孔四贞嘱咐道,“只此一次机会了!”
当晚,孙延龄便宿在孔四贞处,除极尽夫道之能事,又切切密议了许多。
第二日孔四贞便北上回京去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