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拾往后退了半步,少年姣好的容颜一半沉在了夜的阴影里,微微勾起的唇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自嘲。
他不该再说更多的话了。
到这时候他才明白,虽然她是哑巴而他伶牙俐齿,却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分别。
无论有没有言语,他们仍旧南辕北辙,看不透对方,也看不见未来。
他笑了笑,“你果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第13章往事如鬼
寒冷。
无边无际的寒冷从那扇遥远的小窗弥漫下来,沿着潮湿的砖墙缝隙渗进人的四肢百骸。
冷,冷得身心都在打颤,眼前只有壁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不安定地飘摆。
半年前她的姐姐被带了出去,而后再也没有回来。
母亲没有哭,仍旧是木着一张脸去外间做活,回来的时辰却越来越晚。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分清时辰的。
有人的声音,自远及近模糊地传来。
是母亲吗,是母亲回来了吗?她想挪到前边去看清楚,却没有气力,只能睁大了眼睛。
“她今日仍旧不肯说。”
却是个狱卒的声音,“三年了,我自己都闹不清楚,陛下他到底想要她说什么了。”
另一个道:“阮家可不是寻常人家,总不能掉以轻心的。”
“可最重要的阮太傅死了,剩下这些孤儿寡母,能晓得什么事体?”
“哎呀,也无非就是安乐公的那些事……”
那几个狱卒走到了她面前来了。
几片阴影蒙下来,他们似是低头看了看她,她害怕地往后蜷缩。
他们打开了门锁,将母亲丢了进来。
母亲摔跌在地,一声不吭。
她连忙爬过去抱着母亲,待那些狱卒走远,才低声哀哀地唤:“阿娘……”
母亲半白的长发凌乱地梳成一束,苍白的面容已老似橘皮,听得她唤,才慢慢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扶我过去。”
母亲轻声道。
她搀扶着母亲走到墙角,那里用稻草铺出了一片稍微干净的“床铺”
。
母亲又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何时突然回过神来,怔怔地看向她:“阿寄?”
“阿娘。”
她忙应道,“我在。”
“你知道安乐公吗?”
母亲却道。
她勉强地笑道:“阿娘您说笑么?我怎可能不晓得安乐公?”
母亲点了点头,喃喃:“你见过他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我记得,阿娘。”
母亲痉挛地抓紧了她的手,“要记得……要记得,你阿爹是怎么死的……要记得,我们全家的性命……都悬在安乐公身上……”
阿寄的目光下移,看见母亲那干枯瘦硬的手腕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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