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敢在龙庭山下撒野,莫非没把指剑奇宫放在眼里?”
提运内力,不无示威劝和之意,将语声远远送出:“若是误会一场,奇宫亦可息事宁人;若有意寻衅,阁下不妨问问四百年来,何人曾由此间走出去!”
“……给我住口!”
开声之人气息闇弱,不胜惶急,居然是龙方太爷。
“奚长老,我敬你是惊震谷紫绶席,地位尊隆,这才以礼相待。
你在我庄内拔剑杀人不说,又破坏建醮祭典……龙庭山与我六大姓数百年来相濡以沫、互敬共荣的骨肉之亲,今日便毁在你的手里!
还是山上人目空一切、自尊自大到了这等境地,已不把咱们山下放在眼里?”
众人料不到他居然帮匪寇说话,面面相觑。
奚无筌毫不动摇,沉声道:“龙方太爷,伤了你孙儿的人,可不是我。”
龙方太爷一顿柺杖,忿忿道:“都是这个小畜生,累得我庄得罪夜神!
还有你这吃里扒外——”
怨毒目光在贝云瑚艳极无双的脸上转了一圈,福至心灵,颤巍巍地趴跪在地,朝那藏身于刑架之后、兀自把玩着折纸小物的黑衣怪客叩。
“伟大的夜游神啊,求您原谅老朽与老朽的庄人。
除了每次月圆应许的新娘与祭肉,今夜,我们将所有的庄外人献祭给您,祈求夜神庇佑本庄,不死不衰,长归冥照。”
所有庄人亦随他跪拜祝祷,无比虔诚,偌大的场面荒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山野乡愚,迷信鬼神的多了去。
东海本土的龙王大明神信仰,原本便掺杂了远古鳞族统治时的巫觋思想,以及后来的佛道宗教,加上历朝历代或抑或扬,有各种安邦治国上的考量;说好听是兼容并蓄,其实就是什么都有人信。
可鳞族六大姓不是市井的愚夫愚妇,他们是正统的鳞族贵冑,是央土朝廷深惮其源,不得不怀柔笼络的特权阶级,岂能被神棍玩弄于鼓掌间?在场的奇宫弟子虽然年轻,也无法想像在他们的家乡,宗族长者会如此行事。
贝云瑚清清嗓子,翦水瞳眸直勾勾盯着老人,一反平日的寡淡如水,罕见地凝锐如剑。
“我敬你是子殊的父亲,不曾追究你的过失。
子殊临死前一心念著庄民,唯恐他们为恶魔所噬,你却亲手将他们送给恶魔!
日后泉下相见,太爷如何与子殊交代?”
老人冷哼:“有夜神的庇佑,阳世亦同冥照!
你个小小花娘,不过结盟馈赠、交通有无,供我等天潢贵冑狎玩取乐的玩物罢了,只合以媚事人,接代传宗!
连这点本分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独孤寂暗忖:“看来这什么子殊的,就是丑丫头的死鬼老公了。”
不知怎的嘴里酸得苦,满心不是滋味,听老人出言不逊,正好出气,轻拗指节,便欲起身。
忽听贝云瑚失声道:“你……怎么会……”
见黑袍怪客身后转出一人,同样是一身漆黑、肤如涂垩,双目赤红如血,笑得嘴角微扬,露出一口森森尖牙。
独孤寂见她俏脸霜白,不顾小燕儿吃醋,握住贝云瑚的小手,只觉掌中如冰,竟无一丝温度,下一刻便昏厥也不奇怪,低问:“怎么,丑丫头?那人是你的厉害对头么?”
贝云瑚充耳不闻,半晌才回过神,轻轻甩开握持,深呼吸几口,颤道:“你……是何人?化妆成子殊的模样,装神弄鬼,是打算愚弄乡民么?”
“……那是你丈夫?”
连梁燕贞都忘了同她呕气,失声叫出来。
“子殊……那个叫龙方异的男人已经死了,是在我怀里咽的气,我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不会有错。
这人不是我丈夫,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西贝货。”
“子殊”
正是太爷么子龙方异的字。
那相貌与龙方异一模一样的黑衣人,哈哈笑道:“云瑚,没想到你信守承诺,真的回始兴庄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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