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次贺征回来,她也尽量平和以对,假装他只是离家经年的异性兄长,危难时可以适当倚靠的家人,久别重聚的旧时故友。
面对五年后的贺征,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当年的那份情意还剩多少,但她很清楚,十五岁时那份不计得失的单纯热烈,是再也没有了。
只要不谈两人之间的过往从前,她真的可以做到和软待他;可他执意旧事重提,她就忍不住想要竖起满身的芒刺。
想将过往那些委屈酸楚与痛一一还他,让他知道十五岁的沐青霜曾痛到什么样的地步,要多勇敢,才能成为如今的模样。
若非如此,她不甘心就这么与他握手言和。
沐青霜脊背紧紧抵着车壁,慢慢蜷起双腿,将自己的脸藏在膝上。
没有哭,也没有怨恨,甚至没有恼怒。
因为贺征什么错都没有,所以无论她这时怎么做,好像都会透出一股子作天作地的矫情。
可是那些被深藏在她心底经年不愈的伤口是真的,无数个夜晚掉过的眼泪也是真的。
她花了好几年的心力才藏好的恼忿、委屈、失落和狼狈,都是真的。
可到五年后的如今,它们仍旧不能得见天日,被堵得死死的,没有去处。
她不甘心,却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无论她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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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廿三黄昏,马车回到循化。
车挺稳后,两人都没有动,静静看着对方。
“贺征,我当年说过,‘沐家儿女有诺必践,说出去的每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
沐青霜眼神沁凉地看着他,“那时我说,从我收下你以兄长身份送的那份生辰礼开始,你我之间的前尘往事就已全部揭过,我只以异姓兄长之礼待你。”
贺征喉头滚了滚,嗓子紧得直发疼:“我没忘。”
“那你如今这算什么?”
“强求,”
贺征扯了扯嘴角,眉目间浮起近似悲壮的神色,“不是要你不计前嫌,也不是要你立刻原谅释怀,我只是想强求一个讨好你、挽回你的机会。”
沐青霜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当初是你不要我等你的。
所以这五年,我一直在学着放下你。”
如今她即将做到了,或许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在心里彻底将他放下;他却回过头来说,要强求一个机会。
“哪怕你已经放下,也没有关系的,”
贺征眼尾泛起淡淡猩红,神情坚决勇毅,宛如绝境之人最后的挣扎,“我只强求这一个机会,让我来学着你当年那般勇敢的样子,无畏无惧,百折不回。
一步一步重新走近你。”
“若我最终还是回不了头呢?”
沐青霜回视着他,坦坦荡荡将自己眼底那些隐秘的痛楚与不甘全数摊在他面前,“若我最后还是选了别人呢?”
贺征双目倏地赤红,两手死死捏成拳,牙关紧咬,似乎光是想想那样的结局,就能痛裂了他五脏六腑。
可是他说:“那我也会同你当年一样,倾尽所有,愿赌服输。”
沐青霜有些恍惚地看了他许久,抿紧的唇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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