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脚步微微一滞,道:“自然是要念足的。
那孩子去得可怜,我这心里想起来便觉得针扎一般疼,请寺里的师傅为她多念上几遍往生咒,多少也能好些。”
三老太太但笑不语,只几不可见地微微一颔,在佛前上了一炷香,随后才拣了几句劝慰的话同大太太说了,领着春平回厢房。
“摆什么长辈架子!”
待人一走,大太太就鄙夷地低低骂了句。
仰起头却见金身的塑像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忙又道,“菩萨莫怪,菩萨莫怪……”
大殿外,忽然响了一声闷闷的雷。
没一会,天上就遍布乌云,像只巨大的手掌一直遮住了最后一丝光亮。
京都的雨天,天sè总是尤为的昏暗。
好在寺庙各处都燃着香烛,天sè骤然大黑,里头的人也不慌乱。
等到头皮还青青的小和尚将四处的油灯点上,豆大的雨珠也就“噼里啪啦”
地落了下来。
听到响动,谢姝宁几个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都侧目隔着窗户往外头张望。
倒是竹帘后的谢姝敏老老实实的,不哭也不闹,规规矩矩地盘tui坐在蒲团上。
众人围坐在边上,只能瞧见她肉肉的身板tg立得笔直。
戒嗔大师坐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对面,口中念着深奥难懂的佛偈,一手轻轻敲着面前的紫檀木鱼。
这样瞧着,倒是一派和谐。
陈氏眼睛也不敢眨一眨,死死盯着竹帘,似要在上头灼出两个洞来。
室内的座椅只有数把,宋氏跟七太太并谢姝宁自然都是坐着的,可陈氏却只能同等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一样,站着。
因而谢姝宁几个尚能瞧见竹帘后头的微末景象,陈氏却是不易瞧见。
很快,外头雨声大作,凉意沿着四肢百骸开始上涌。
谢姝宁端坐的身子微微一动,嘟哝了句:“普济寺的殿宇也都年久了,一下雨就似乎愈冷,休整一番也不知要多少银子……”
这是她第二回在这间屋子里提到了银子。
竹帘后的人影并没有动。
可一直牢牢注意着里头动向的谢姝宁,仍旧现了刹那间的异样。
方才在她说道休整一番时,里头戒嗔和尚敲击木鱼的声音忽然有一声重了些。
虽然并不明显,但她还是觉了。
重活一次,她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在这种路上,走得更领先些。
犹如一场赌局,还未开盘,她便已经清晰地知道有哪些牌能为自己所用,又有何用。
普济寺不同别的寺庙,在山下有田地,有旁的收入。
他们全靠香火。
因而,一旦寺里的香火不如过去,寺里的和尚,日子也就会随之变得拮据起来。
前世,庆隆帝有一年突然又i上了道教,转眼间就将普济寺给忘在了脑后。
普济寺的日子很快就因之变得颓唐起来。
好在没多久,庆隆帝又扭转了心意。
不过等到燕淮做了摄政王,普济寺更是直接连庙门都要心酸烂了。
谢姝宁过去曾见过戒嗔和尚一次,她记得,这是个极好财的老家伙。
严格来说,戒嗔这样的和尚非但称不得大师,甚至都不能算作是正经出家人。
也正如她所料,竹帘后的戒嗔虽然还在念经,可心里却早已经在搜罗关于谢姝宁的事了。
他厮混在皇城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坊间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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