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清和站起来看着门边,阮穆和一个男的说的很热闹,想来就是他的堂兄了,关系果然很好。
不过走进来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人,眉眼很秀气,五官很柔,身上透出淡淡的温和,好像很容易亲近的感觉。
左思看到站在那里的朱清和先是一愣,而后转头看向身后的阮穆,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之后才笑了笑,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锅灶。
阮林进来说道:“厨房不在这边,刚才光顾着和这个小鬼说话,忘了告诉你。”
说着看向朱清和,笑道:“安心住着,不会让我伯母他们知道的,这里看着清净,其实不偏,没人敢来找麻烦。
我们去做饭,你先等等。”
等人走了,朱清和与阮穆说道:“是不是你嫂子临时有事没来?我看他们穿的都挺气派的,能收拾了菜吗?要不我去帮帮忙吧。”
阮穆忍不住笑出声来,也怪他,同性相互喜欢这种事毕竟少见,他看着朱清和的眼睛说:“他来了,没有开口的那个就是。
我堂哥胆大包天,现在认识的人都把他当怪物看,脸皮厚,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家里的老爷子都恨不得宰了他了,他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清和,我不比他差,好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这个了。”
朱清和神色复杂地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地厨房透出光晕,两人忙碌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靠得很近,不时说两句话,自然的像是家人一样。
能够将关系公之于众,足见两人的决心,都说能成为两口子的人,外人会在他们脸上看到相像的地方,也是人们所说的‘夫妻相’,他刚才看了两眼,觉得两人的眼睛生得特别像,希望他们能够扛过一切风雨,一直走下去。
人都是这样,在自己的愿望实现不了的时候,就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看着别人好了,也当给了自己一个交待。
阮穆站在他身后,见他两只眼睛看着厨房的人,让他惊讶地发现,里面并没有一点嫌恶,竟有丝淡淡的羡慕,他原本还担心,怕朱清和看到这一幕会接受不了,而这场意外的发现,让他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阮穆对朱清和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的,连他自己都忘了,他只记得自己在朱家村的日子里,会在朱清和不会发现的地方紧盯着。
看到朱家的人不留情面的打骂,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恨,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分明疼的额头上都冒汗了,还是咬牙受着,而后缓缓劲儿,走出门去和人说说笑笑,就像从未发生这件事一样。
阮穆那个时候恨不得上去把这个人给敲醒,但是那个时候他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很排斥与人亲近。
在朱清和南下打工之前,他都会在村子里转悠,看那人在地里忙碌,或是和别的孩子拌嘴,这人很少有红脸的时候,除非是被人给逼急了。
阮穆有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病了,莫名其妙地为什么会对这个不过和自己说了一两句话的人这么上心?当看着一个人成了习惯,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了,心上觉得空落落的,再加上爸妈闹得很凶,他最后还是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阮穆一度很后悔,如果自己能和朱清和多说说话,让他别那么逆来顺受,别愚孝,是不是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真正的对朱清和生出那样的心思,是在妈妈回京来看他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清和那孩子跟我说那天看到你躲起来很不高兴,特地跑来找我,让我顾及下你的心情。
我和你爸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个东西,我一直没顾上,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才想起来。
那孩子……也够可怜的。”
阮穆接过来放在掌心,那是一只用麦秸编好的蚂蚱,活灵活现的很有趣。
他其实很不喜欢昆虫,就连蝴蝶摆动着一双翅膀从他身边经过,他都会变脸,更别说这种睁眼就能看到的,但是这次他却是好好地保存起来,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一直陪伴着他,偶尔他想起朱清和那副‘蠢’样子,嘴上会骂他两句,心里想的是却还想再见他一面,这一次他不会再沉默不语,他想和朱清和做朋友。
那年之后的暑假,他都会去朱家村陪妈妈,私心也是想见见朱清和,可惜几年里朱清和都没回去,只听外面的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老朱家可真够缺德的,清和那孩子多精干利索的娃,把人当牲口的使,只惦记着钱,自打清和出去之后瞧他们的日子过得多滋润?清亮可真是占了他哥的光了,新衣裳,好吃的,这几年压根就没断过。
我听回来的人说,头年清和也想坐火车回来过中秋,要回的时候遇上活,不得不留下来,托人给朱玉田带了话,朱玉田连想都没想,直接让人给带了话,你们猜这话是怎么说的?”
阮穆不由地往前走了两步,只听那人学着朱玉田的口气说:“你回去的时候给清和带个话,就说家里的日子过得不容易,来回一趟车得花不少钱,有那个钱做什么不好,还是不要乱花了,等什么时候家里的日子好过了再说吧。
反正家也长不了腿,跑不了。”
阮穆想朱清和那个傻瓜听了这话说不定真的就不回来了,谁成想朱清和就是这么听话,原先看知道他在哪个工地,之后时间一长,工程结束后几经辗转,渐渐的没了朱清和的地址,加上又被家中的诸多事情烦扰,等到想要去找他的时候竟是没了音讯,他有问过朱家的人,哪知朱家人听到他找朱清和,当即脸色就变了,没好气地数落他:“你是富家少爷,有教书的妈,当领导的爹,我们都是穷苦人,还指望着儿子寄钱回来过日子。
朱清和和你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不要打扰他赚钱,要是害得他连媳妇都娶不起,我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到时候照样和你没完。
别打听清和在哪儿,和你没关系。”
朱家人用这样的话威胁,怕的不过是些难听的话入了朱清和的耳,万一用意被拆穿,朱清和撂了摊子不管他们了怎么办?一个就有不少钱进口袋,可比一家人累死累活干活强,这么一颗摇钱树,可不能完了。
阮穆对朱家人欲盖弥彰的做法不予置评,这样黑心的人家,老天肯定不会饶了他们。
他现在已经有了些路子,要是朱清和愿意,去北京和自己干也是成的。
他之后又找了不少和朱清和认识的人或是在同一个工地待过的,可惜的是他们都不知道,因为那么累还被扣不少钱的活,没一个人能受得了,村子里最后撑下来的大概也就朱清和了罢。
谁能想到老天会这样安排朱清和的命运,从出生就承受着家人的厌弃,差点被送了人,这话也不过是说得好听,什么‘送’分明就是‘卖’。
不知底细的人并不知道村里的讲究,只认是个能让自己有后的男婴,喜还喜不来,怎么会嫌弃?只能说,也许他去了别人家还会被当成祖宗给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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