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穆的心里像是住了个躁动不安的小人人儿,用锤子咚咚咚地敲,耳边是朱清和悠长的呼吸声,他忍不住往前靠了靠,像是会传染一样,没多久也跟着迷糊起来。
但愿今晚,爸能搞定妈妈,不过要是说实话,他也不抱希望,就他爸那两招,撂哪儿都没人愿意给好脸色。
长夜漫漫,阮穆睡得很香,他向来有认床的毛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朱清和家里反倒把这毛病给治好了。
他起来时,朱清和正在院子里洗漱,光膀子,脖子上搭着一块毛巾,背上有几处被烫伤的痕迹,好了的结疤了,没好的看起来十分丑陋不堪,但看起来却很强壮。
朱清和转身看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的阮穆,笑着问:“发什么呆?还没醒过神来?桌子上有饼,饿了就吃点,你慢慢收拾,回去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我得赶紧走了。”
朱清和昨天晚上睡得很舒服,也许是那两杯酒的缘故,带上干粮和背砖板出门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的脸上闪烁着和光一样耀眼的笑。
头一次长夜深深中不是他一个人,睡到将醒未醒,手不小心碰到一个人的大腿,灼烫的体温,如缎般滑软的手感,他迷迷糊糊的继续往下摸,手背上被人拍了一下,他缓慢挪开,很想醒过来,但是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便将这茬给忘掉了脑后。
第9章
离开学没几天了,朱清和想多做点,奈何身体吃不消,只得打消这个念头。
回家路上有些人凑上来问他:“清和,罗老板昨儿叫你去他家做什么了?”
朱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说:“叔问这个做什么?”
那人只当他见外,笑着说:“咱们在一块干活的,关系这么好,有什么好事,你还和我藏着?”
朱清和抿了抿嘴说:“我那天回家要买枕头被褥,罗叔见我可怜,就把家里新做的拿来给我用了,昨天还说有什么困难就和他提,说像我这种情况,谁见了都该帮我。”
那人落了个没趣,尴尬地笑笑,快步走远了。
朱清和脸上这才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估计所有人都在想罗叔是不是给了他好处,他撂这话出来,这些人该是不会多想了。
朱清和从铺子里买了一块腐乳回家,见王老师和一个穿军装的男人站在自家院子里,阮穆干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
这阵仗……
王咏梅见朱清和一身灰尘从外面回来,先是一惊,问道:“这就是你找的活?我这两天忙的脚不沾地,倒是也没细问你做什么,你去砖窑给人背砖?朱清和,你别胡闹,你还小,身子哪能受得住?要是亏了身子,将来有你后悔的。”
朱清和看了一眼阮穆,这个阮穆害自己还得跟着挨数落,他放下身上的东西,局促地笑:“王老师我受得住的,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我……你们吃饭了吗?我给你们做饭吧。”
说着就想溜,却被王老师提着衣领给抓了回来。
“你去洗洗,一会儿带着阮穆来我家,我给你做饭吃。
真是不让我省心,我一不盯着你,你就胡闹,要是真出个好歹……得了,快点来。”
阮宁跟着回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朱清和,摸着下巴说:“是个能隐忍的孩子,也聪明,瞧着能有大出息。”
王咏梅瞪了他一眼:“你还在部队上当什么军官,改行算命去,免得埋没了你这身好本事。”
阮宁尴尬地摸摸鼻头,委屈地说:“你这人也真是的,我夸你的学生将来成大器,难道不对?成,那我改成一事无成,只能干苦力活,你满意了?”
王咏梅现在看他死活不顺眼,就算是京城里后台过硬的公子又如何,啐了他一口:“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而朱清和脱了身上的脏衣服泡在盆里,一边洗漱一边瞪阮穆:“不是让你回家去?你怎么在我家待了一天?还连累我被数落,到时候王老师肯定不让我去了,我哪能停了工?”
阮穆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裂开道口子,他抿嘴笑:“我妈心软,你说的可怜点她买账,还有我那缺根弦的爸在,他就乐于和我妈做对,你怕什么?你别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会回去。”
朱清和懒得理他,要是他有这么关心自己的爹妈,肯定很听话,擦干身上的水,换了件蓝色打满补丁的衣服对着阮穆说:“走吧。”
这真是他最体面的一件衣服了,其实他挺不想去的,可王老师毕竟是自己的恩师,他不敢不听,算了,数落就数落吧,顶多往后不让阮穆来,王老师也就忘了这茬子了。
阮穆却像是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冲着他直笑:“我今天还跟你睡,家里的炕太小,挤不下三个人,你也看见了,我爸那么大的个子。”
朱清和真是哭笑不得:“你属狗皮膏药的?不是说你爸难得陪你?你们一家三口在一块好好说说话多好,别等人走了后悔,那可赶不上趟了。
我看的出来,你爸也挺疼你的,别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还在一边羡慕着呢。”
阮穆什么也没说,他有他的打算,走到家门口,他突然开口问:“清和哥,你将来打算考哪里的学校?想不想去北京?”
朱清和暂时还没考虑过,在他看来没什么比当下更重要了,他选择了读书,但是想要撑起这条路却还需要太多的东西,因为太过陌生所以需要多多摸索,摇头说道:“暂时没那个打算,等到那会儿还有几年那么长,谁知道能碰上什么,说不定要是有合适的活干,我就不念了。”
阮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还是咽下去,算了,来日方长。
阮宁从北京带了些果脯干果来,都是在这地方见不到的东西,朱清和刚进门,他就全拿出来招待:“先尝尝这些,你王老师很快就做好饭了。”
朱清和觉得阮穆的爸爸真是在部队上待的时间太久了,虽然明白他的好心,但是这话在他说来倒像是训斥下属,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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