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娘没给你洗嘴巴呵?”
“你洗了嘴巴也没有用,一肚子粪。”
两人嘴里越来越不干净,越来越有戾气,好容易才被其他人的话插断。
为了缓和气氛,复查便说起公社的周秘书,说本义算什么呢?就算一个月开五个会,也只是间或油一下嘴巴,一肚子薯丝包谷是化不开的。
只有公社干部最好过,今天转到这里,明天游到那里,都有人招待,都是过年。
你看周秘书那白里透红的一身好肉,煎油都煎得一大锅。
一条金嗓子中气最足,作一昼的报告还锣样响,比铁香的声音还好听。
他以后长的莴玮还会小得了?
罗伯接过话头:“正是正是,不怕不识人,就怕人比人。
要说本义嘴巴里长莴玮,顶多也就长出个芋头大,十个也比不上周秘书的一个,以后要是挖坟,还是要挖周秘书的。”
他们从周秘书说到何部长,说到县里、省里的大人物,最后说到毛主席。
他们一致相信毛主席福气最大,福分最高,百年之后的莴玮肯定了不得——岂止是治百病,定是长生不老之神药。
这样的国宝恐怕要用高级化学方法保护起来的,重兵日夜把守。
大家想一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就悠悠地把钯头上肩回家去。
几天之后,周秘书来马桥检查生产情况,顺便要我复写纸复写一份材料,还一个劲地表扬我的仿宋体标题做得好看。
看着他笑眯眯的胖脸,我时常有片刻的恍惚,在他的嘴上想象出一颗包菜大小的莴玮——被他顶着到处走。
他嗓音确实很亮,总是随着广播里的音乐,唱着最新的一支关于北京的颂歌,还不时问我他唱得如何,听取我重复了多次的吹捧。
他还问我,他到县里当个文化局长怎么样?我说,当然,当然,凭你的艺术细胞,明摆着是文化局长的料。
他更加高兴,不但继续哼哼唱唱,而且见什么人都亲热招呼,问问娃崽如何,问问猪如何。
他对自己今后嘴上长出更大的一颗莴玮,似乎浑身洋溢着自信。
他让本义领着看烟砖去了。
在我看来,是一颗大莴玮被一颗小莴玮领着去了,看以后不会有莴玮的人们挑烟砖去了——这种胡思乱想居然挥之不去,让我有点惶然。
我猜想一定是这一段挖坟挖得太多了,挖得一脑子都有了尸臭,没有什么好东西。
“你说,除了仿宋字还有什么好看的字体?”
“莴玮。”
“你说什么?”
“哦,你是问……”
“我问还有什么好看的字体。”
我恍然醒悟,赶忙回答关于字体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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