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
马桥人在岭上打柴,担回来摊在地坪里晒干了再烧。
湿柴很重,担在肩上十分咬肩。
我们知青后来想出一个主意,砍了柴以后就摊在岭上晒,晒干了,下次砍柴时再来担。
每次都是担上一次砍的柴,也就是干柴,担子就轻一些。
罗伯听说这个办法好,换了我的担子试一试,眼睛瞪大,说确实轻好多么。
我说这是因为一大半的水分都蒸发了。
他放了我的担子,还是担着他刚砍下的湿柴往岭下走。
我有些奇怪,追上去问他,为何不试试我们的办法?
“柴都不想担了,这人横看直看都没有什么活头了。”
“不是不担,是要担得科学一点。”
“什么科学?还不就是学懒?你看你们城里的汽车、火车、飞机,哪一样不是懒人想出来的?不是图懒,如何会想出那样鬼名堂?”
一句话把我堵得好一阵没吐过气来。
他又说:“科学来科学去,看吧,大家都要变马鸣。”
他是指神仙府里的主人。
马鸣住在那里从来没有出过工,自己的事情都不想做,有时候找回来一点瓜菜,懒得烧火,就生着吃。
这样生吃惯了,以后找回来的米,也嘎哧嘎哧放在嘴里嚼,嚼得嘴角上全是粉渣。
人家笑他,他还有一套一套的讲究,说煮熟了的东西不营养,山上的老虫豹子从来都是生吃,劲比人大,病比人少,有什么不好?他也从来不担尿桶,在自己的脚当头戳了一个墙洞,一根竹槽从屋里接出去,有尿就往槽里射。
他认为这样也比担尿桶科学,水势就低,所谓堵塞不如开导。
他一到冬天就不洗脸。
脸上结成壳了,就用手去干搓一把,或者掰几下,刮几下,掉下一块一块的壳皮。
他不说自己怕冷水,反而说人洗多了脸不科学,把一点好油气都洗光了,伤皮。
更可笑的是,他从溪里挑一担水回家要半个时辰,尤其是上坡的时候,走着“之”
字路,扭过来拐过去好半天还在半途中。
站在坡上的闲人奇怪,说你放了一担水再唱戏不好么?马鸣说:“你们晓得什么?这样走才省力。
詹天佑当年在八达岭修铁路,就是修的‘之’字路。”
旁人不懂詹天佑何许人也。
“你们如何会晓得?”
他一脸清高和傲慢,不屑与众人白费口舌的样子,担着他那两桶水,依旧扭过来拐过去,把宝贵的气力省到神仙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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