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街,也就是一步距离的长弄。
青豆不答,虎子自然地往她家方向走,好像那是他家似的。
确实,地儿就这么大,虎子去往的方向会路经他家。
虎子家住筒子楼,洞黑的走廊一路纵深,两头通风通光,串起少则十几多则几十户人家。
因为状如筒子,所以叫筒子楼。
这片有三栋筒子楼和几排民房,俯视看下去,横的横,斜的斜,很没有规划,像小孩搭的“长城”
。
筒子楼一二楼各有一个公用水房和公共厕所。
听说以前是某单位办公用房,后来改作单身职工宿舍,现在随着已婚职工数量增长,筒子楼便逐渐变成了职工家属楼。
张蓝凤对住房肯定是不满意的,一家三口住在一间,中间用书架隔开个小房间,这是人住的?猪住得都比这宽敞。
但在小南城,就这么一间,都是她写了十几封字字泣血的信给领导,才终于分到的。
虎子一边走,一边给顾弈介绍这里的情况,就像当年带青豆玩一样,事无巨细:“这里是职工家属楼,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分到的。”
说罢,虎子自来熟地问,“你爸妈干吗的?”
“我爸是老师,我妈是”
顾弈没说完,看向青豆,释出询问的眼神。
但青豆没抬头,所以也没看见他的眼神。
她一路意外沉默。
他想,可能是太阳大,把她晒蔫了。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
虎子兴致一高,突然为老师吟诗。
以往一定会获得青豆的接茬,但今天,她没说话。
虎子想,青豆应该是怕生。
行至小楼,青豆走到窗沿边,细拐棍一样的手探入窗缝,取出钥匙,给他们开了门。
那一瞬间,顾弈知道她是租户。
没有主人会住在一栋楼的最靠北、最小、最摇晃的一间。
他在北京住过胡同巷子,知道边上一间会租给人。
青豆家很简单,六七平的空间塞了张双层铁架床,上下铺挂着白色蚊帐。
再就是一张五斗橱,上面摆着作业本,应该也是她的书桌。
虽然拥挤但并不脏乱,被子叠得豆腐块似的,整整齐齐,草席上搁着把蒲扇,收边的布条是洗得发白的暗绿,刺眼地缝了一圈红线,手工颇为拙劣。
虎子热得喘气,顾弈一直没说话。
青豆实在无措,左思右想,祭出了二哥说的宝贝——可口可乐。
青豆从没这样不自在。
就算虎子是城里人,就算他爱学她的口音,就算他有家属楼住,但站在虎头虎脑的虎子身边,她没不自在过。
或许,那天晚上她不该自作多情地对顾弈泛出同情。
她哪里配同情住在新家属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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