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丢失的不只是少的可怜的情谊,还有在他眼中不值一提的自尊。
王放不知何时来到她耳边,做全了耳鬓厮磨:
“婕妤要明白,朕从来就不是念旧的人。”
他扬手将散开的外袍丢在地上,径直离去。
*
樊七等待多时,见今上神色冰冷,便知卫婕妤出了事。
这卫婕妤原是尚书千金,小时候跟着女眷见过几面圣颜,今上纳妃时又跟着寥寥几位佳丽一同充了后宫,因端顺太后的关系,圣眷一直昌隆,今日不知怎么拨了逆鳞,竟惹得今上深夜回沉香殿安歇。
樊七拿来小黄门手上的披风要给他披着,今上却不欲让人碰到一片衣角,只吩咐准备好热水沐浴。
好就好在樊七动作奇快,沉香殿里引入温泉,凿地为池,本也十分方便。
王放留下樊七问道:“今日世子是否直接离宫?”
樊七想了想道:“世子是直接出景华门的。”
景华门在西,是距西宫最近的门。
又道:“陆提督看到小宫女跑前跑后失了礼数,还教训了几句,说宫女不便与外人搭话,赶去领罚了。”
王放示意他退下。
宫内尽知今上作息规律,晚不过二更睡,若过了就整夜不眠。
王放坐在案前等着又一个长夜燃尽,刘太宰不放心,端着点心沉默地陪侍。
王放道:“阿公回去躺一躺,我无事。”
刘太宰摇了摇头,白色的眉梢一挑:“陛下睡不着,也需眯一会儿。”
王放望着月亮道:“马上就到中秋了。”
刘太宰见他语气清恻,搜肠刮肚一阵,哑声轻唱道:“嗯……月既没,露欲晞,岁方晏,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摇头晃脑,正是在今上小时候过节逗他的场景。
案后传来声笑,王放撑着头,和从前一样边打着拍子边说:“我没有玉璧,阿公。”
大概人年幼时总喜欢这些伤春悲秋的诗词歌赋,以证明自己不是个小孩子。
刘太宰腰背疼痛,又剧烈地咳起来,王放揉揉太阳穴,传召御医送提督回去。
晓星已亮,王放灭了灯,借熹微的天光看着掌心的玉佩。
玉佩不大,样式简单,晶莹剔透得能滤出一汪碧水。
这是方氏做玉石生意时弄到手的最好的料子,老侯爷当做生辰礼物送了他。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到侯府里去,伯伯比父皇还要疼他,因为他喜欢看他们打算盘,不管多复杂的手法都能过目不忘,连宣泽都没有他速度快。
但后来,镇国将军府和吏部尚书府因谋反被抄,牵连官员无数,他最敬重的先生也被一纸诏书放去南安,一去就是九年。
他与端阳候的关系在诸事发生后,实则远远不如表面上看起来融洽。
方琼的意思他懂,用一个卫清妍反激他坚定决心,可是这么多年,他未免也太不放心自己了。
他最恨的就是食言,也从未不践诺。
今日的最后一封折子上,言官上谏:商贾参政,绝非益事,外戚祸国,自古犹然。
愿陛下收贩盐权,以正纲纪,以防祸事。
端阳侯府势大根深,没有默许,哪个出入官场十几年的御史敢递上这种论调?方氏终于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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