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有一二小时,不觉疲倦起来,正思敛书就寝,忽听窗外的风声,愈加猛烈,灯焰也摇摇不定,几乎有吹灭形状,那门帘也无缘无故的揭起一角,仿佛有一条黑影,从隙窜入。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边正备着手枪,急忙取出,对着这条黑影儿,扑的一响,这黑影儿却闪过一边,接连又是一响,那黑影儿竟向床下进去了。
人耶?鬼耶?他至此反觉惊疑,亟捻大灯光,从门外唤进仆役,入室搜寻,四觅无人。
又由他自掌洋灯,从床下一照,不瞧犹可,瞧着后,不禁猛呼道:“有贼在此!”
仆役等便七手八脚,向床下牵扯,好容易拖了出来,却是一个热血模糊的死尸,大家统乱叫道:“怪极!
怪极!”
再从尸身上一搜,只有手枪一支,余无别物。
祺瑞亦亲自过目,勉强按定了神,踌躇半晌,才语仆役道:“拖出去罢,明晨去掩埋便了。”
仆役不知就里,各絮语道:“这个死尸,不是刺客,便是大盗,正宜报明军警,彻底查究为是。”
祺瑞道:“你们晓得甚么?现在的时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死尸是为了金钱,甘心舍命,我今日还算大幸,不遭毒手。
明晨找口棺木,把他掩埋,自然没事,倘有人问及,但说我家死了一仆,便好了结。
大家各守秘密,格外加谨,此后有面生的人物,不许入门。
如违我命,立加惩处,莫谓我无主仆情。”
办法很是。
仆役等方将死尸拖出院中,祺瑞申嘱仆役,不准多说,方携灯归寝去了。
此夕想亦未必卧着。
翌日,仆役等奉命施行,舁出尸棺,就义冢旁掩埋了事。
大家箝住了口,不敢多嘴。
但天下事总不免走漏风声,段寓内出了此案,不消两三日,已传遍都中,惟刺客不知何人,从明眼人推测出来,已知他来历不小,暗地为段氏庆幸,且佩服段氏处置。
段祺瑞经了此险,越发杜门谢客,遵时养晦,连几个围棋好友,也不甚往来了。
过了数日,且托辞养病,趋至西山,觅室静处,不闻朝事。
老袁还阴怀猜忌,密嘱爪牙,侦探他的行动。
嗣闻他闭户独居,没甚变端,才稍稍放心。
惟山东将军靳云鹏,素附段氏,段既去职,靳失内援,遂南结江苏将军冯国璋,为自卫计。
当时谣诼繁兴,竞说靳为段氏替身,冯靳相结,不啻冯段相联,渐渐的传入老袁耳中,于是忌段忌靳,并忌及冯。
内饬长子袁克定,自练模范军,抵制段氏,外借换防为名,调陆军第四师第十师屯驻上海,第五师中的一旅,驻扎苏州;安武军的第一路,倪嗣冲属部。
驻扎南京,无非是防冯为变,预加钤制的意思。
防东不防西,仍是失着。
还有一位铁中铮铮的大人物,厕身参政,通变达权,惹起袁氏注目,日加疑忌,险些儿埋没英雄,坑死京中,这人非别,就是前云南都督蔡锷。
绣幡开遥见英雄俺。
锷自云南卸任,奉召入京,应三十六回。
袁总统优礼有加,每日必召入府中,托言磋商要政,其实是防他为变,有意钤束。
锷亦恐遭袁忌,自敛锋芒,每与老袁晤谈伪作呆钝,且自谓年轻望浅,阅历未深,除军学上略知一二外,余均茫昧,不识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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