吠罗被他眨得心肝乱跳,又被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把后背,登时魂都要飞了,慌不迭地点着头,小犬似的跟着东君。
东君拭着唇角,酒气浓重,面上却看着醒了不少。
他对高阶上的九天君拜了拜,说:“净霖方归,君父必然舍不得使唤他,那我便占个便宜,讨个彩头!”
“多半是为了中渡大雪。”
九天君笑容满面,兴致勃勃,转头对净霖温声说,“你闭关封识,故而不晓得,为得你出关这一下,中渡已遭了场雪难。
他春唤不醒,须得你助他一助。”
净霖闻声看向东君。
东君笑一声,说:“睡了一场,不认得我了么?这目光盯得我心里慌。”
净霖仅仅略扫一眼,便又转回目光。
他稍颔首,说:“听凭父亲差遣。”
东君敛了笑颜,觉得好生没趣。
他将手中的帕叠了,说:“那便待散席之后,你我一起走一趟。”
“不急一时。”
九天君对下方朗声说,“另有一事迫在眉睫。
几百年前,九天门齐力抗海,在座诸位皆对邪魔深恶痛绝,我们也丧失了许多好儿郎。
好在天降大任于我九天门,虽历经磨难,却终铸成无上功德。
当时北方苍龙居地不让,饿死了无数无辜百姓,但为全抗海大业,九天门始终忍让避退,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苍龙到底没能抱守本心。”
黎嵘已料得九天君要说什么,他陡然抬眼,看向对面的净霖。
净霖余光睨来,却是喜怒皆无。
“……念苍龙也曾心系众生,到底不好将他功德抹去。
但他后来贪纳血海,遭众魔袭身,也不光彩,所以迟迟不曾告知三界……”
“……杀戈君一心卫道,也是无奈之举。
北方大妖群聚,此事不好解,拖到今日便是为了等临松君出关……”
九天君红光满面,大力地扶着净霖的手臂,说:“如今净霖出关了,此事便不能再拖。
你与东君下界时去趟北地,将苍帝已死的消息知会群妖。
若是遇着阻挠,只管……”
苍帝已死。
无数人默念着这一句,不论是仅剩的几位知情人,还是茫然不解的过路客,他们都注视着净霖,似乎想从临松君这里窥探出些什么。
然而临松君既不躲闪,也别无情绪。
黎嵘在这一刻记起那场大雨,他扛着的净霖,净霖在雨间失声痛哭,即便狼狈,却是个人。
可他如今端坐在净霖对面,见得这个不是人,而是一把历经锤炼的天下剑。
临松君没有心。
东君半途就溜了,他躺在老石上,面上蒙着吠罗的帕。
他不满地吹起帕子一角,说:“死人有什么好看的,白瞎了我百般盼望的眼。
你瞧他,那还是人么?连哭笑都失干净了。”
醉山僧面池而坐,他抱着降魔杖,回道:“看着挺端肃,想必是个正经人。”
“人不可貌相,我也是个正经人。”
东君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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