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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进门的时候,绿莺注意到,打帘的是个面生的丫鬟,她不禁多瞅了一眼。
平时她也不会多注意这些,可那人实在太让人忽视不了了。
一身水粉的夹袄,上头还是缎面的料子,虽赶不上大家小姐,但也绝不是普通丫鬟能有的穿戴。
还有那腕子,玉镯带了两对,分别套在两只手腕上,动作间叮叮当当如水滴穿石般通透清灵。
梳的虽也是丫鬟的双螺髻,可上头可不仅只缠着发带,还插了几根金簪跟珠花,一等大丫鬟的打扮,她身边的春巧秋云还因着她是妾室的身份,而领着二等的月例呢,这一等的大佛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她就是春巧秋云两个口中的新人?那就是还没名分咯,通房大丫头?
绿莺回头瞅了眼春巧两个,用下巴指了指那道身影,用眼神询问:是她么?
春巧秋云面色难看地点头。
绿莺心内复杂难言,她想直接问冯元,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会冒出一股酸涩气。
还有,自打从这丫头身边经过,他是一眼都没多瞧,仿佛是待一般丫鬟,是不太喜爱这丫头,还是碍着她在场,才有所收敛?
心里有些苦涩,说实话,这种滋味一点也不好。
相比之下,她宁愿他光明磊落,在她面前窥伺别人、惦记别人,也不希望他在她面前端着庄重,背后却将别的女人宠爱疼惜着,交颈呢喃、两情缱绻,她受不了那样,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要发疯了。
绿莺还是忍不住将那丫鬟打量,十八九的年纪,生得确实不错,跟支玫瑰花似的,娇艳欲滴,既没有十四五的青涩,也没有花信之年的成熟世故。
冯元进了门便撩起衣摆,坐在外厅八仙桌旁的圈椅上,绿莺亦步亦趋跟过去伺候着,余光注意到,那丫鬟一转身便进了内室。
她开始浑身不舒坦,自己的寝房被个这样的人来回乱窜。
还胡思乱想起来,那丫鬟进去做甚么,这么熟稔的样子。
她透过隔断往里瞅了一眼,莫非在她出走的这段日子里,冯元与这丫头在她的床上......
越想越冷,越想越疯,心里有道火气如被困住的飞蛾般,四下扑打翻飞,将她心房内壁折腾得千疮百孔。
绿莺攥紧手指,死死抠住手心,强迫自己镇定,告诉自己:再是想质问冯元也不可,再是想发脾气也不合适。
慢慢来,徐徐图之,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糟,也许只是同僚随手的馈赠,冯元其实并不喜欢呢?
怀着心事,她接过秋云递过来的湿帕子,替冯元净着头脸,再是手脚。
他双手拄在膝头,闭着眼,她擦脸时,他便微微仰起头,帕子往下时,他便稍稍侧过脖颈,体贴着,配合着。
阖紧的双眼之上剑眉斜挑,鼻梁坚.挺,这几日两人唇齿间的相濡以沫,他的唇是那么柔软温热,将她的心紧紧包裹。
这都给了绿莺一种错觉,仿佛冯元一直没变,一直独宠她,一直没有过新人。
可一想到方才那女人,她的心就是一阵如鱼被刮鳞般的抽搐,疼得直冒酸液。
从前的独宠,在冯元磋磨她时、轻视她时、亵玩她时,这弱水三千的一瓢饮,她不稀罕。
可如今,沧海桑田,岁月变迁,人都在变,她觉得能得到他独独一捧的爱,是那么珍贵,那么难得。
可正因为如此,她有多么珍惜他的独宠,就有多么厌恶他宠别人。
在这一刻,绿莺生出了怀疑,回来,是回错了么?同时脑中忍不住开始长出一根一根名叫后悔的枝条,枝条越来越粗,越来越茂,可当渐渐地要长成参天大树时,忽然又戛然而止了。
绿莺怔怔地捧着冯元的脚,眼睛一眨不眨,慢慢有些痒有些酸。
刚才替他脱靴除袜时,望着生着层厚茧的一双脚后跟,因为天冷而干裂,一道道的宽红血丝,像用小刀豁开,这是走了多少里路啊,不是有马的么?
他一直养尊处优,出门坐轿,外出马车,除了二十年前打仗时手里练武留下的薄茧,脚掌一直都是干干滑滑,何曾吃过这样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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