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不见,四叔可安好?”
杜振熙不接话茬,以暗讽怼促狭,“您出外巡视生意,一回城过杜府而不入,曾祖母总记挂着您,我少不得代她老人家先来庆元堂走一遭。”
不是她学坏了,而是他不念孝道。
陆念稚饶有兴致一挑眉,踩着石床起身,伸手取浴巾间,探出水面的腰胯激起一阵水花,溅入杜振熙眼角视野内,她忙抬眼,撞进一双墨黑眼眸中。
“老太太记挂我,你呢?”
陆念稚俯视杜振熙,一面围浴巾,一面弯身抵上杜振熙的额头,“脸怎么这样红?又病了?”
如此亲昵令杜振熙有些不自在。
幼时每回小病小痛,陆念稚也总是这样,额头碰额头地温声关切她,她曾为此心安、心喜,拿他当亦师亦友的长辈敬重。
如今么……
年岁渐长,时境变迁,人心难测。
偏她不能反应过激,反而显得心虚。
只得不躲不避的含糊道,“我自然也记挂着您。”
陆念稚低声笑,长指抚上杜振熙下颌,轻柔一捏,迫使她张开嘴,盯牢她一瞬惊颤的粉舌,皱眉道,“鼻塞咽痒,发热轻、舌苔薄白,你这场风寒正是该祛风散寒的关键时候,还敢顶着夜露乱跑,你这是在作贱自己的身子?”
不爱护身体发肤,同样不孝。
论歪理,她从来没说赢过他。
杜振熙一时语塞,他潮润的眉心抵着她的额头,捏着她下颌的动作导致二人贴得更近,她被迫仰起的脸几乎碰上他的鼻尖。
他一本正经的教训她,投映地面的剪影却交叠得严丝合缝,仿佛他正倾身吻她。
杜振熙眼角一跳,恼羞成怒的扭开脸。
陆念稚不以为然,似笑非笑地捻了捻落空的指腹,抬脚走向更衣处,“说吧,你找来竹汤见我,是有急事?”
“多谢您关心。”
杜振熙自省失态,秉持礼数谢过陆念稚对她病症的关心,一语双关道,“也多谢您人在外,还不忘时刻关心杜府动静——唐家的亲事,是我提出的;唐家小姐,也是我想娶的。
您既然有所耳闻,何必半道截了唐家送往杜府的拜帖?”
“你我虽无血缘,又不同姓,但只要你喊我一声四叔,我就做得了杜府的主。”
陆念稚闻言不意外,探手取来外袍披上身,“唐加佳——唐家小姐也在庆元堂,她女扮男装来庆元堂,全无大家小姐的矜持娴静,我倒好奇,她哪里值得你求娶?”
娶的不是唐加佳其人,而是唐家其势。
杜振熙不答,耳听“女扮男装”
四字,心口不由错跳节拍,觑眼去看陆念稚,却见他说者无心,已动手去解半掩在外袍下的浴巾,忙又错开视线,窸窸窣窣间只听陆念稚懒懒道,“小七?愣着做什么?帮个手。”
他是一手带大她的长辈,也是一手教导她的师父。
服侍他更衣,无可厚非。
杜振熙暗暗后悔不该直闯竹汤,却无法拒绝,只在心中腹诽:颐指气使的四叔,好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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