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小雪睁大了眼,回头去看客厅里那一桌子酒席,去找李文龙,李文龙已经忙得分不开身,又是倒酒又是答话的,根本没功夫往外面看,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一桌子的好酒,全是男人。
“妈?”
老太太已经拉着她进了厨房,把一张矮脚桌子摆在她面前,对她笑了笑,低声说道:“在这里吃一样的,在这里吃也一样的,他们男人爱喝酒,让他们喝去吧。”
老太太拿出两三个碗碟,在小雪和自个的面前各摆了一双碗筷,桌子上有三个菜,都是小小的一点点,大概是做一个菜,那边大桌子上有十分之九,这边十分之一吧。
小雪估计是老太太在做菜的时候蜻蜓点水,意思一下的,盛了一点点出来。
而且,少也就算了,竟然没有小雪想吃的麻汁豆角。
在此之前,江小雪总共回了三次婆家,第一次回来办婚宴,新郎新娘都不准入席的,大年初二办完婚宴,下午就逃也似的走了,第二次回来,也是呆几天就匆匆走了,没有请过外面的客人(家里人吃饭不分男女大家都坐一桌的),第三次回来,是参加公公的葬礼,那时一门心思低着头怕人指责,没有注意。
如今,看样子,这个北方农村还有传说中女人不能上桌的规矩?江小雪睁大了眼,闷声坐在那里,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
“吃吧,小雪,我们娘俩反正也吃不了多少,你说是不是,吃吧。”
老太太已经拿起碗筷吃起来,笑眯眯的,好像很开心,小雪看了看老人,她没有心思动筷子,她带着一种研究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婆婆,这个老太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老太太?老太太自己是个女人,却自虐加自甘下贱(这话好像有点重,事实上这个家明明她当家,完全不必这样做啊)为什么?
据小雪对她婆婆的了解,他们李家,一直是婆婆当家的,家公特别老实,按理说,这个女人吃饭不上桌,老太太完全可以不用遵守,更何况,现在公公死了,然而,在请客人吃饭的时候,她却仍然严格的遵守着这古老的封建陋习,不但自己不敢违抗半步,而且还要拉着儿媳子也要遵守。
江小雪从小就是在深圳长大的娇娇女,何曾见过这种情况,男人们在客厅喝酒吃肉,女人猫在灶角,吃着一点点残食?
因为女人不能上桌。
她站了起来,不发一言的走了出来。
婆婆在后面叫她,她权当作没听见。
站在阴冷残破的院子里,隔着门看着一桌子在房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男人,江小雪愤怒又鄙夷,因为她被侮辱了,那种屈辱从来没有经受过,以致于让她觉得荒谬和可笑。
凭什么?!
凭什么?!
她站在院子里,瞪眼看着那些身上沾着灰尘腿上沾着泥一脸漆黑的山里人,凭什么?你们出来最多做个农民工,我江小雪可是月收入过万的白领!
凭什么你们农民工竟敢不让我上桌?!
她江小雪没有看不起农民工,问题是你农民工吃饭不许女人上桌。
江小雪心里发出愤怒的尖叫。
北方不但冷,而且干,这里所有的男人身上永远沾着灰,因为不管你多么勤快爱干净,地你刚扫一遍,再扫的话,照样可以扫出一堆灰尘,椅子你刚抹一遍,人坐下去,起来时,屁股上就两个大大的灰印子,刚好是两瓣屁股的样子,可笑极了。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李文龙村子里有人掏干了池塘的水捕鱼,全村的男人都去看,小雪站在自家院门的前面,那家池塘虽然不是李文龙家里的,却在他们家前面,目睹了所有男人屁股上都两个灰印子的壮观景象。
现在,就是这些男人,不让她吃饭上桌!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一餐饭从中午十二点吃到晚上十二点,那时候她已经上床睡了。
李文龙醉熏熏的走进房里,看到她睁着眼睛躺在那里,对她笑了笑,讨好说道:“小雪,你还没睡?”
江小雪用一种新奇的眼光看他一眼,嘴里吐出三个字:“农!
民!
工!”
李文龙征了一征,对她道:“对不起,小雪,他们非要拉着我喝,我是主人,不能不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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