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笙第一次走进静严那个满是书籍的屋内时便见到了放在窗边案几之上的一本文札,与满屋落了尘的典籍不同,文札的纸面平整而干净,用的是帝京文士爱用的宣州纸,并非华清斋日常用物。
应当是段子玉来的时候放下的。
阿笙打开了来,这里面的内容才是让她在三清院连夜挑灯的原由。
文札开头很简短,“裴陵邱,先家主一辈排行老三,锦瑟之主。”
文札之内提到,裴陵邱此人在裴氏子弟当中算不得大才,一生当中值得人称道之事寥寥,但却有一事引得静严留意。
帝京早年出现过围绕高门子女的皮肉生意,不少世族后嗣无能维持祖辈光荣,最后终归于平庸之流,落得贫瘠的下场,而此时,族中那些精心教养长大又才德兼备的年轻女子便成了他们笼络权贵的资本。
他们通过各方人脉,将族中矜贵的女郎送与权贵手中,或为玩物,或为姬妾,少有以大轿正儿八经娶过门的。
女子即便出嫁,也要依靠母族的支撑,因此不少人就此忍气吞声,惶惶度日。
而当年有一女子不服自己一身才学最终却落为“货物”
,便以人口贩卖的罪行将族中长辈告上了官府,才将此事抖搂了出来。
而根据当年调查的资料,其中有几桩都可见裴陵邱的身影,但彼时官府无直接证据证明裴陵邱与此事有关,又碍于裴氏声威,并未深挖裴陵邱之事。
此后,他倒是安分了许多,在祖地静养多年,直到裴氏前家主过身,裴陵邱方才返回本府。
至于锦瑟,信中的内容却不多,只道是临江城一小户之女,曾以诗词天赋在江青学院崭露头角,后被收入裴氏,此后便寂寂无闻多年,再次出现便已经是华清斋文仆。
静严在信中提到,以锦瑟的出生,能入江青学院实属不易,此女有才,如今却有志难伸,若能掌控得当,或能为自己所用。
此人聪明,与其绕着弯子试探,不如直言,毕竟她文仆的身份能否继续持有还捏在阿笙的手里。
华清斋难进,即便是裴陵邱也不能随意将人往这塞。
所以,锦瑟文仆的身份对他们而言很难得。
阿笙念及静严在信中所书内容,看了看面前的锦瑟,她此时倒是一番坦然,并无半点慌张。
“园内有宵禁,阿姊这是从哪沾了一身的寒气?”
锦瑟知道阿笙并未全然相信自己,以她的聪明,自己这般踏夜外出,一般的理由她是不会相信的。
“这里风寒,不如回去再说?”
阿笙并不蛮缠,点头道:“好。”
二人一路同行,并无多的言语,直至到了阿笙的院子里,锦瑟习惯性为她取下外袍收拾好,又将屋内的炭火点燃。
阿笙亦不着急,在案几旁坐下,静静地看着锦瑟将屋内的一切归置妥当,复才在阿笙的对面坐下。
“姑娘想听我说什么?”
阿笙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亦无悲喜亦无嗔怒,“阿姊今日去了何处?”
“城南五里铺。”
“民居?”
锦瑟点了点头。
“那便是你们接头的地方?”
阿笙用的是“你们”
,锦瑟便知,她定然是知晓了什么。
“是。”
阿笙见她态度,问道:“你不打算隐瞒。”
锦瑟摇了摇头,“姑娘做事谨慎,若无确切的信息,今日便不会在云庭候着我。”
“那你会告诉我你们的计划么?”
锦瑟闻此亦是摇头,道:“我唯一可以告诉姑娘的便是你不会再是他们的目标。”
阿笙闻此有些意外,“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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