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落地替了那宫女的位置,舀了一勺药汁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初霭迷迷糊糊地撑开眼皮,见是罗敷在跟前,又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
“下官看小公主舌苔发黄,汗多口干,眼下又兼发热,应是痰热交阻、壅塞气道的热哮证,就临时开了副麻杏石甘汤宣通肺气。
公主睡觉前感到不适,脉相只是有些虚,下官觉得是风寒,就开了常规的药方。
公主喝下后能够睡着,但醒了几次,越到夜里咳的越厉害,带着的两个吏目又不太通小方脉,下官心中总有些不安,再诊一次弄清是哮喘后便立刻将秦夫人叫了过来。”
小孩子身体弱,换季时容易引发哮喘。
刘可柔接手小公主的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遇到她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平日的调皮活泼,面上稳得住,心里总有点不安。
反正陛下说了秦夫人担着公主健康,他不如先叫来探讨探讨。
罗敷搬了个凳子凑在床沿,将药碗一放,从被子里拉起初霭圆润的手腕探了探脉,语气带了点严厉道:
“你连风寒和哮喘都分不清?用错了药事小,等你脑袋落地就事大了!”
刘可柔从未听过她这么说话,吓了一跳,忙辩解道:“确是风寒,下官诊个风寒还是诊的出来的,之后才咳得厉害。”
“明知道是风寒还用清宣法?”
刘可柔环顾左右,压低了声音道:“秦夫人你不是没看过公主脉案,向来就是风寒我们也不敢用太热的药材,公主胎里带来的热毒,之前前辈说犯了哮喘开的也不是温宣的方子……”
罗敷按住眉心,招手示意宫女呈上纸笔,“我自然看过。
你既然胸有成竹,还把我叫来做什么?”
刘可柔当即改口道:“幸亏下官留了个心眼,大人一来,下官总算能松一口气,没铸成大错。”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紧紧盯着罗敷刷刷写着的笔,将信将疑地盘算着。
罗敷写好了,拈着方子往刘可柔眼睛上一贴:“你要看别鬼鬼祟祟的。”
……看来院判是真的心情不好。
起床气?
初霭突然哼了几声,细细的眉毛打了个结,张开干燥的小嘴又要咳,罗敷索性坐到枕头边,扶着她汗湿的背有节奏地轻轻拍着。
刘可柔认认真真地看着药方,取性味辛温之药,以温散束肺之寒邪,是个基本的用于冷哮证的方子。
射干麻黄汤合小青龙汤加减药,生姜、半夏善化寒痰,射干、桂枝寒温并用,利咽通滞,少佐五味子收敛肺气以防宣散太过,甘草调和诸药本身亦善平喘。
如此则寒散痰化而气道通畅,哮喘自平。
“孩子年纪小,针灸太猛烈了,只适合下汤药。”
他来回扫了几遍,方道:“可是……大人,观症状是热哮证没错,已故的安顺太后也有这个病。”
希音担忧地问道:“秦夫人,可是因公主向来热气足,所以受风寒的迹象才不明显,凌御医就用了寒凉的药材来清泄肺热?”
罗敷点点头,“公主近来吃了什么东西?”
希音先让人去煎药,又命小宫女快些拿来流玉宫一旬之内的食单。
罗敷与刘可柔分头查了,发现降火的吃食冬至以来特别多,只在过节那天用了些牛羊肉,其余都素得不正常。
菜名起的天花乱坠,询问之下不过就是那些萝卜蘑菇之类的,直教人感叹太节俭,要是臣工们看到这个又不知道公主身体有问题,大概会指着今上说他苛待太后所出的妹妹。
“前阵子宫中来了个西域的厨子,烤的一手好羊腿,公主不过吃了一些,嘴上就起了几个泡。
太医说公主体质特殊,不能补过了头,每顿弄点清淡性凉的就好,于是这几天就委屈公主了。”
初霭耳朵甚尖,边咳边道:“天天吃那些……我,我想吃羊腿啊,咳……洒多点胡椒,要辣的,咳咳……”
希音捂住额头,硬邦邦道:“殿下消停点吧,就是不吃降火的,也不准吃那个!
殿下咳嗽着呢,怎么能吃辣?”
初霭头一缩扎进罗敷怀里,“院判阿姊……咳咳,你让哥哥来好不好,我自己跟他说……咳咳,阿姊,好不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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