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头一次在冯氏面前落下泪来,那斥责也随之化为了悲伤,“你可问过温温,可问过她究竟愿不愿意,但凡你多问问她,少些和人比较的心思,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到最后,林信已经无法再出声,他望着面前极尽沉默的冯氏,最后长呼一口气,上前将她揽在怀中。
屋外扬起鹅毛大雪,寒风吹着冷哨,这是近些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季。
林清清面前的窗户大开,雪花纷飞入屋,还未落入案几便化成了水。
很快,屋中便湿了一片。
身侧的婢女望见她握笔的手指被吹得通红,想要出声劝阻,可看到她笔下那两行诗词,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转身去备手炉。
雪静人静思未静,月明心明梦难明。
写下最后一字,林清清方才落笔,婢女见状,连忙合窗,递上手炉。
林清清问道:“我娘可回来了?”
婢女点头。
林清清呷了口热茶,起身披上长裘,缓缓朝外走去。
半个时辰前,卢氏被叫去了世安院,林清清已经猜出是所谓何事,不等卢氏派人来传,她已自己寻到了前院。
“娘不怕卢家埋怨吗?”
林清清问卢氏。
卢氏轻叹,“你祖母也知我顾虑,她一番话问得我无地自容,又能如何拒绝?”
张老夫人当时问她,到底是宁家人,还是卢家人,此话一出口,卢氏便知,这门亲事她必须应下。
对氏族而言,脸面大于天。
林家丢不起这个人,不管旁人背后如何猜测,只要那林家族志上记载时写的是管家之责,误写名讳,这事便算不得丢人。
“这门亲事我原本也是极其满意,只忧心卢家有怨怼,可你祖母今日点了我,我也顾不得卢家了,再者,若关试之后,宁三郎能顺利入仕,日后仕途顺遂长升,卢家便是心中有怨,面上也要畏我三分。”
这也是张老夫人对卢氏说得话,卢氏豁然明了,她所托不该是卢氏,而应是膝下这一双儿女。
林清清唇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声道:“好,便依母亲所言。”
不然呢,还能如何。
入夜,风雪更甚,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指节厚的冰雪。
宁轩大步走进主院,袖中双手上还带着来不及清晰的墨迹,他进门看到宁夫人,直接撩开衣摆跪了下去。
“母亲,我要娶的是林家三娘,林温温。”
宁夫人端坐在上首,未叫他起身,只凝望着这面若冠玉的儿子,道:“我已查过,那林温温自幼体虚,光今年便病了好几场,一次比一次严重,这样的身子日后可能为宁家绵延子嗣?”
宁轩仰头看她,道:“这是后话,再者,能不能生子与她可否为我妻,无关。”
于氏族而言,娶妻娶的是家世脸面,背景身份,便是正妻生不得子,也可纳妾生子,再过到妻子名下,所以林三娘不论能不能生子,对于宁家而言,没有那般重要。
宁夫人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不然当初她也不可能亲自上门去说这门亲,可现在情况不同,她也不能再由着宁轩的性子来。
“三郎,这门亲事,你必须同意。”
宁夫人正色道,“开春便要关试,难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连仕途都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还要挨那悔婚的板子不成?”
“母亲,不必悔婚。”
宁轩说得斩钉截铁,“我等她便是,待她何时病愈,我再何时成婚,顶多便是多等些日子,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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