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本官一时冲动(国庆快乐!
)
春愿急忙往前望去,没多久,便从外头匆匆进来个老者,看着有六十多了,花白的头发用紫金冠竖起,胡须修剪得很整齐,个头甚高,穿着深紫色缎面长袍,国字端方脸,面相儒雅和善,气度雍容大方,在他身后跟了两个中年管事和数个家仆。
此时,那些观看堂审的贤达耆老们不约而同让出条道,纷纷恭敬地行礼问安,唤那老人为“程老先生”
,而那位利州来的石父一看见程庸,顿时恨得火冒三丈,立马要上前去理论,被他的两个儿子硬拉了回去。
“爹爹!”
程冰姿瞬间从张牙舞爪的悍妇,变成了可怜的小姑娘,她急忙朝父亲跪爬去,哭得梨花带雨:“您可算来了,女儿差点就见不到您了。”
程庸疾走几步过去,忙将大氅脱下来,俯身裹着他那大闺女,连声安慰:“别怕,爹爹这不是来了么。”
说着,程庸又望向跟前的俊俏小女婿,不冷不热地问:“朝临,你没事吧?”
杨朝临明显松了一大口气,含泪摇头:“没事的爹,就是冰姿被吓坏了。”
程庸冷眼横向马县令,不怒自威:“老夫来时就听报信儿的下人说起这宗官司,方才走到堂子口,正巧听见马大人判决,好呀,马大人真是好官威,真叫老夫大开眼界!”
马县令看见程庸,气势顿时萎了几分,刚准备起身相迎,忽地发现不太合适,又坐下,袖子连连擦汗,干笑道:“程老,您、您不是外出讲经了么,怎地忽然回来了。”
屏风后头的春愿瞧见事态右边,忙扭头望向唐慎钰,果然发现大人和周予安不约而同地皱起眉。
“大人!”
春愿焦急地问:“不会生变吧?”
唐慎钰目视前方,依旧冷静:“别慌,先观望观望。”
春愿点了点头,手不住地搓衣角,紧张地朝外看,这会儿,局势正在微妙地发生转变。
这原本晴朗的天也不知什么时候气,忽然乌云密布起来,内堂灰暗暗的,吹进来股子寒风,将案桌上的卷宗吹乱,马县令急忙用惊堂木压住纸张,他现在显然有些慌乱,用余光朝堂下望去。
这程庸之前是顺安府学政,官虽不大,但名头却极盛,如今学分南北两派,南学驳杂,偏重修史;而北学大有效仿汉朝郑许之风(注),时人多钻研文字、训诂、声韵之学,这程庸俨然北派泰斗,此人学贯五经,尤其精《说文》,备受读书人的尊崇。
(注:郑玄和许慎)
马县令简直冷汗涔涔,他可不敢背上不尊师重道的名头,于是忙挥了挥手:“来人,快给程老先生备座!”
“这倒不用了!”
程庸生的高大,声音也若洪钟一般。
“老夫如今乃乡野草民,可不敢坐在马大人跟前放肆!”
马县令面上讪讪的,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儒礼,强笑道:“程老名贯南北,下官也曾受过您的指点教导,我朝素来尊师重道,学生万不敢冒犯您,只是您这样德高望重的长者,如今应当在家中著书立说,何必卷入这人命官司里,免得污了您的名声。”
“哼!”
程庸甩了下袖子,就连胡子都颤抖着怒意:“马大人要腰斩老夫爱女,怎么,还不许老夫前来伸冤救人了?”
马县令心里已经有数了,程庸这老东西决心往出捞他女儿了,马县令当即也不再将什么儒家师生礼数,沉下脸,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环视了圈四周:“程老,如今人证物证确凿,您的女儿女婿谋害欢喜楼沈轻霜母子两条命,本官不过是依律羁押判刑。”
话音刚落,程冰姿就抱住她父亲的小腿,哭道:“爹,您要救救我和朝临哪,沈轻霜不过是个贱籍女子,何至于让官户贵人给她偿命。”
“好好好,别急。”
程庸轻抚着女儿的头,斜觑了眼跪在跟前的杨朝临,他挥了挥手,立马有个中年管家着个漆盘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送呈到马县令的案桌上,这时,程庸掩唇轻咳了几声,百般不情愿地将他那比黄金还贵重的脊梁弯了一弯,躬身略向堂官见了一礼,铿锵有力道:“今日欢喜楼沈氏状告小女谋害人命,而今老夫赶回来,也要写状子上告。”
说着,程庸两指指向杨朝临:“老夫要告举人杨朝临,隐瞒婚约,欺骗我程氏父女,用阴谋诡计入赘到我程家,二告杨朝临,玩弄欢喜楼花魁沈轻霜后,致其有孕,不愿承担责任,在众目睽睽下捅杀其前未婚妻,后又用虎狼药毒杀了沈氏。
如此毒辣心肠,与我程门宽厚仁义相悖,老夫当着留芳县诸位贤达之面,要大义灭亲!”
这话一出,所有人皆愣住,内堂顿时鸦雀无声。
杨朝临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程庸,一度失神,口里喃喃:“父亲,您、您在和小婿开玩笑么。”
程冰姿显然明白过来她爹的用意,低下头,躲在她父亲身后,一声都不吭。
上首坐着的马县令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快速翻阅着程家送来的状纸,纸上的字一看就是出自程庸之手,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瞧着像是着急写的,略有些潦草,马县令冷笑了声,余光朝屏风那边偷望了眼,手按在状纸上,淡淡道:“老先生膝下四子,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早都听闻您不惑之年才有了嫡生爱女,自小捧在手心里疼爱着,惯得她骄纵任性,视律法如无物,果然如此,瞧瞧,今日令千金出事,您急忙从外地赶回来,靴子跑掉一只都不晓得。”
马县令顿了顿,又道:“老先生拳拳爱女之心,令人动容,只不过太过溺子无异于杀子,令嫒在利州做下的孽债,留芳县管不着,只是她去年腊月廿七在本县杀人,却是有无数双眼睛看见,若是不惩处罪犯,恐会令百姓对官府生出怨怼怀疑之心。”
程庸一派地凛然:“老夫说了,此事全为杨朝临所为,和小女没有半点关系,另外,老夫已经拟好一封和离书,从此刻起,杨朝临和我程家再无半点关系,马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就在此时,杨朝临忽然疯了似的扑向程庸,他双眼血红,对这位奉若神明的老丈人又咬又打,全然没了往日的斯文气度,甚至破口大骂:“老家伙,当初要不是那你那淫.贱女儿勾引,我一个前途无量的举子,会娶你家那个年逾三十的母夜叉吗?你现在是想让老子把罪全扛下?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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