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淡声道:“鹂娘,你应当能明白,倘若能还我清白,父亲他早该有所动静了。
族中早有人生了异心,再遮掩下去只会更为难堪,为今之计,唯有我来做这鸠占鹊巢的罪孽之人,让出日后的家主之位,才能将此事平息。”
平远侯夫人逝去多年,连记得她姓名的人都不剩多少,所有脏水都可以泼到她身上去,毕竟没有人会相信,魏恒会将自己的亲子的位置替换给一个流着肮脏血脉的人。
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告知天下人,他并非是魏氏中人,魏恒也并未做过兄妹通奸的事,而是平远侯夫人包藏祸心,自私自利,将自己的孩子拿去做了替换,以此便能使他们的身份清白。
然而即便骗过了天下人,也骗不过魏氏的族人,更骗不过魏恒自己。
因此这获利的魏玠便成了众矢之的,再多的唾骂也由他受着。
“父亲将我扶持至今,不肯轻易将这家主之位让渡旁人,日后许是要费大功夫了。”
魏玠见薛鹂愁眉苦脸的样子,又道:“以乐安的性子,他定是不愿意认这魏氏嫡长子的身份,父亲既肯将他送出去,定是不计较我的血脉,如今也不会因这样的小事弃我于不顾。”
他说这番话有让薛鹂的安心的意思,然而说完后,薛鹂的眉头却皱的更厉害了,她心存侥幸,忐忑不安地问道:“那表哥的意思呢?此事与你的身世有关,总要问过你……”
“不必问我,鹂娘心中也定下了,不是吗?”
他望着前方的祠堂,月光照映出的面容上只剩下寂冷。
“的确是血脉肮脏,父非父,母非母,魏玠也非魏玠。”
薛鹂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很低,然而还是叫魏玠听到了。
他侧目看她,只能隐约看清她面部的轮廓,却看不清她脸上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也只有在此刻,他竟升起一种可笑的庆幸来,庆幸自己看不清,如此,即便她如众人一般面露嫌恶,也不会让这样的表情落入他眼中。
喜爱还是恼恨都好,唯独不能是厌恶,即便众人都觉着他的身世无比恶心,薛鹂也不该同他们一样。
“表哥便不怨吗?”
“怨什么?”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你分明荣华一身,却落入这样难堪的境地,权势也好声誉也好,如今都叫人毁了,往后定要受人冷眼,从前争先攀附你的,未必不会来踩上一脚。”
薛鹂总觉着自己话里的怨气似乎比魏玠要多。
“你不喜欢烦扰,往后可是要烦扰不断了。”
他眼帘低垂着,显得有几分不以为意,闻言也只是笑道:“因血脉所致,既无力改变,再多的怨气也是无济于事……若说怨,应当还是有些的。”
怨自己自幼便肩负魏氏的荣华,处处克己慎行,今日却依然是魏氏的耻辱。
所谓子孙楷模,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棋子。
只是在利益面前,世人大多人情淡薄,舍弃他亦或是厌恶他,都是人之常情。
“表哥多年来替魏氏上下解决了不少麻烦,身世并非你能抉择,又何必为了一身血脉如此唾弃你,说到底,你不曾有愧魏氏,即便是唾弃……”
“即便是唾弃,也唯有鹂娘可以。”
魏玠面带笑意地望着她。
薛鹂心下一乱,忙移开眼,说道:“表哥往后要如何,可是继续留在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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