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宜已经死了,他怎么能爱上别人,他如何对得起当年那个小姑娘。
沈浮越走越快,后面的仆从跟不上,凌乱的脚步踩在山道上,串起怪异的回响,沈浮很快下了山,坐进轿子,径直往家里去。
一切都回不了头。
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自己爱她,恐惧不至于那么疯狂,不至于逼着他推着他,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杀死她的孩子。
假如他早一点知道自己爱她,他会伪装得和过去一样,他会掐断这情爱,会比从前更冷淡地待她,唯独不会偏执着,非要杀死她的孩子。
回不了头了。
牙齿打着战,身上发着冷,他亲手杀死的孩子,其实并非像他一样,是个不受欢迎的产物,她爱那孩子,而他,爱着她。
沈浮后背紧紧贴在轿壁上。
轿子晒了多时,燥热着,身体却是冷的,冰冷彻骨。
这盛夏的天气,真是难熬。
沈浮在相府门前下轿,他走得很快,白苏扶着赵氏正在庭前一带散步,白苏在叫他,赵氏也在叫,沈浮一个字没答,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
衣摆翻飞着,一路冲进偏院。
瓦缸里泡着斩断的野菊,几棵果树修剪过,去掉了大部分枝叶,断根埋在土里,大约是花匠在试着救回。
沈浮停顿片刻,看着那树。
砍断的树或者可以救活,死去的孩子,永远救不回来了。
他怎会那么愚蠢,从不曾意识到爱她。
他怎会那么愚蠢,她拼上一切护着孩子,她怎么可能变成另一个赵氏。
心口有什么腥甜的东西翻腾着,沈浮死死咬牙,咬得下颌骨的轮廓突出来,迈步走进卧房。
香气越来越淡了,久不住人的空旷气味漫上来,沈浮埋在枕头里,极力呼吸着她的气息,又觉得心肺都堵着,怎么都呼吸不上来。
想来那些日日夜夜,她悄悄瞒下那孩子,她担忧着恐惧着骗他时,也是这般痛苦的吧。
不,她是那样纯粹柔软的人,她那时的痛苦必是他此刻的千倍万倍。
一切都回不来了。
沈浮觉得有什么热热的东西从眼中滑下,快而急,应该是血,毕竟从很多年前,他就不会再落泪了。
阳光从窗子里斜照进来,有几丝落在床帐中间,沈浮睁开眼,看见光线中飞舞着的灰尘,想起很久之前的午后,他坐在窗下看书,她在边上陪他,给他缝香囊,夏日的午后她总要小睡一会儿,可他好容易在家一次,她便没有睡,她缝着缝着犯了困,眼皮垂下来,手里的针线掉了,他偶然回头,看见她打着盹儿的恬静睡颜,灰尘在光线里飞舞,一切都那么安稳。
回不来了。
永远回不来了。
沈浮慢慢起身,看着房里剩下的一切,书桌上有薄薄的灰尘,沈浮用手抹去,抽屉上也有,抹干净外面,拉开了,去抹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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