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谢小娘子也不惊讶,毕竟像“梁公子”
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这世上还是少数。
她一面亲自引“陆公”
往□□中去,一面状似无意问道:“阁下与那位‘梁公子’相熟,也是方从中京城来吗?”
“陆公”
目不斜视,“我与梁公子也不算熟,不过与他家中尊长多有往来。
今日撞上,实是凑巧。”
难怪啊……谢小娘子忍不住一笑,左颊梨涡若隐若现。
那梁公子见了他便怵得跟避猫鼠儿似的,原来人家是和家中长辈平辈论交啊。
二人穿堂而过,楼后四合一处庭院,一眼竟瞧不着边。
再往东去,穿过一道回廊,拾阶而上,便见数座阁子玲珑缀在园中,有复道相联。
“陆公”
通常并不是风雅的人,此时凭栏一望,见亭台错落、草木葱茏,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觉灵秀清雅,瞧着便叫人觉着心绪舒畅。
谢小娘子见他望得入神,不由有几分自得,“鸣春阁是家严最早经营的那一批产业,此间布置也历经了十余年的精心修磨,才成了如今这样的规模。”
陆公恰到好处地附和,“确实精美。
天下人皆知令尊少年登科,曾是前朝光风无两的门下侍郎,后来便是转而行商,到底品味不俗。”
他瞧着这样板正的人,竟也会从善如流地夸奖人,平澜无波的语调,听来竟有一丝奇异的诚恳,倒令谢小娘子觉着不好意思起来,“还是先帝与官家圣明、兖州军骁勇,早年天下烽烟四起,余杭城早早得了天家与兖州军将士的护佑,方才免了城中百姓经受战乱之苦,有了家严在安乐乡中腾挪的余地……鸣春楼有如今,实在非谢家之功。”
陆公不防听见“兖州军”
三字,不由转过眼来瞧她——分明尚带了一丝稚气的明眸皓齿,却切切堆起一副感激天恩、心悦诚服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
他冰封似的面容终于划开了一道口子,眼中蕴了丝调侃,“小娘子果然名副其实。”
谢小娘子引他入东首第一间“清欢”
落座,一面吩咐了伙计取果子点心,又唤来茶博士点茶,一时未及细想。
直至二人相对坐定,转头一琢磨,才明白他是何意。
名副其实……确实,全天下怕是没有第二个闺阁女子,似她这般,闺字传扬到千里之外人尽皆知了。
谢小娘子一时不知如何作对,秀眉一扬,“陆公这是何意?这样嘲讽一个姑娘家,可不是君子的行径。”
陆公愣住,不知为何竟叫她有了这样的误会,艰难地否认,“在下绝没有嘲讽小娘子的意思……”
然他实在不善口舌,要去宽慰一个姑娘家,更不知从何启齿,憋了半天,只说:“……小娘子的名字,是极好听的。”
好听吗?她倒觉着一般。
十四岁上行笄礼,父亲谢忱给她取了正经名字,叫做“郁文”
。
后来才知道,那年天下初定,先帝在中京城登基,父亲及谢氏的处境却不免尴尬起来。
战乱时节,谢忱是助一方霸主逐鹿中原的商贾,是倾尽财力从龙的股肱,可到了太平之日,居江湖之远的“首富”
,便难免成了庙堂隐忧。
虽然父亲与天家是战火里过命的交情,可一旦身份转换,在其位、谋其政,狡兔死、走狗烹,难说往后是怎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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