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小情侣俩人一看到赏佩佩来了,想着有赏佩佩陪着,溥跃心里头可能更舒服,终于松嘴说要走,临走前,石头还特意跑回来躲着溥跃跟赏佩佩说,让她帮忙劝劝,让他师傅多少吃点。
今早溥叔走得急,石头消息通知得也迟,明天锡矿厂得到消息来为溥凤岗吊唁的人会越来越多,他陪着鞠躬下跪上香还礼,身体再好,不吃饭始终怕是体力不支。
这才是第二天,第三天出殡流程还繁杂。
赏佩佩来时也拎着吃的,甜粥和咸粥,他们都心知肚明,在这种时候,外人能替溥跃做的,除了照顾好他的吃喝外也没有更多能做的了。
痛失亲人的潦倒,是他们再怎么有心,也分担不了的。
吊唁厅周围摆着十来个白色的花圈,上头的挽联除了挂了赏佩佩石头和小晨的名字,再就是石头买来为溥跃充场面的。
今夜殡仪馆内有三户都在办丧事,但入夜后,也就只有溥凤岗这一处,因为人少,而显得分外凄凉,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陪着溥跃吃过饭,两人跪在灵堂外烧纸,烧了些纸,赏佩佩叫溥跃先睡一会儿,等到她支撑不住了,再叫他起来换自己。
溥跃没有拒绝赏佩佩叫他吃饭,也没有拒绝她留下来陪自己,其实从溥凤岗昏迷后,他就一直很听赏佩佩的话,这种听话,有种无所顾忌的信任在里头。
就好像,世界上与他最亲密的人,就只剩下赏佩佩一个了。
他依恋着她,也依靠着她,很离不开她。
线香在空中蜿蜒成盘旋的网,赏佩佩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目光所及之处有冰棺旁大片的装饰用花,花是人造的,香炉是共用的,而溥跃在靠近她一侧的海绵垫上,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身后门外有不停嘶吼的风声,大约点了十来次香,也就睡了两个小时,溥跃突然惊醒着坐了起来,他先是迷茫地环顾四周,待看清周围的物件后,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赏佩佩放下打火机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帮他按了按太阳穴。
声音轻如柳絮:“做噩梦了?”
溥跃瘦瘠的手背上布满青筋,他摸上额角,抓住赏佩佩的手掌挡住自己的脸,随后侧身枕在了赏佩佩的腿上,像孩子一样把面孔埋在她的怀里。
呼吸了半晌,溥跃咧开嘴,声音嘶哑:“没有,就是梦到我爸昏迷了,咱们在车上,我笑着说他到底是吃不上我给他订的蛋糕了。”
何其讽刺,溥凤岗的最后一个生日,是他出殡下葬的日子。
梦里溥跃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好像为溥凤岗抓住了一线生机,他不停安慰自己醒来就好了,醒来这一切逝去都会有所不同,可是挣扎着从沉湎中醒来时,他赫然发现,他没有做梦。
这几天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真相永远比梦要残忍,他已经和他的父亲永绝于世。
他做过了道别,该无憾的,可是为什么还会压抑不住地难过。
曾经在外漂泊数年的溥跃是离家千里的游子,再怎么桀骜乖张,在东城的家里,永远还有一个不那么着调的爹。
可现在,他彻底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作为人子的身份。
诺大的世界里,再没有一个同他血脉相连的人,他的根被斩断了,他真正成为了在外流浪之人。
赏佩佩没说话,这几天里她在溥跃身边也很少讲话。
一来是内心仓皇找不到合适的措辞,二来生理上,喉咙好像被扎线带拉紧了,发不出声,她只能用肢体动作告诉他,自己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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