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迟了。”
柳七没有回头。
“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情。”
岑深说着,举步走到了石榴树下。
回忆中正是夏季,石榴花谢了,留下了一颗颗火红的果实垂在枝头。
岑深忍不住抬手去碰那些果子,想要摘一颗带回去给桓乐。
就在这时,柳七站了起来,将鱼竿和小马扎都让给岑深,“坐。”
岑深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拿着鱼竿坐了下来。
良久,柳七道:“这河里没有鱼。”
岑深:“……”
没有鱼所以把鱼竿扔给我吗?这怎么有点撂挑子的意思。
柳七又道:“如今的匠师界,就像一条没有鱼的河流。
不管是吴崇庵还是整个匠师协会都没有意识到,当科技崛起之时,属于匠师的繁荣鼎盛就将永远不会到来了。
这并非是两者孰优孰劣的问题,是时代的选择。”
闻言,岑深愣怔良久。
他没想到柳七会对他说这些,看似一盆凉水当头泼下,仔细品品,却像是临别时的善意提醒。
人类社会,不需要任何超出理解之外的法器,这无疑会打破某种平衡。
神明都为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匠师们的未来该何去何从,看来是个非常令人头疼的问题。
但是——
“也许吴先生早就意识到了呢。”
岑深望着鱼线在水面上荡漾出的波纹,再度想起那封绝笔信的内容,想起他为了解开阵法图之谜到处拜访各路匠师时看到的场景,道:“也许他真的只是想留下一颗火种,不管是拜托你,还是拜托傅先生,只要留下一颗足以照亮长夜的火种就可以了。
至于未来会怎样,谁知道呢。”
人类会不会灭亡,神明会不会再生,妖怪的存在会不会被曝光……从上古开蒙到孔雀王朝,到人类崛起、苍华治乱,再到而今的现代社会,世界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不确定。
时代存亡的大问题,是四爷那样的大人物该去考虑的事情。
像岑深这样的小人物,只需要握紧火把,一直朝前走就是了。
柳七看着岑深,似乎有点惊讶于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但思虑片刻,便也不再多言。
岑深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认真地钓鱼,一边道:“家里有人要去远行,可能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
他陪了我很多年,我有点舍不得,然后……我在他下决定要走的时候,忽然也下了一个决定。
您还记得夫子的学生吗?他从大唐而来,现在我要送他回去,但是小绣球只能用一次,所以——我决定跟他一起走。”
柳七:“随你。”
“您不怕我去了大唐,活不到现代吗?那我这颗火种就失去应有的效用了。”
岑深又问。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柳七对此的态度很平淡随意,“你要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情。”
岑深顿悟。
他觉得自己是傻了,才会跟柳七探讨这样的问题,柳七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呢?宇宙爆炸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果然,柳七似乎觉得他今天过于唠叨,直接抬手覆在他头顶,提醒道:“闭眼,时间快到了。”
岑深连忙闭眼,熟悉的意识流灌入脑海,于瞬息之间便把他扯入知识的海洋,暂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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