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里的时寡妇用稻草编了扣儿,一个一个串起来。
一边串一边哼曲调。
看守的人不是原先司狱司的熟人,而是孔向雯指派下来的陌生面孔。
这男人守在狱房外喝酒,听了这曲调,也能跟上摇头晃脑的吟了几句词。
他道:“你唱的是不是‘梧叶儿’?”
指敲在酒坛上,哼道:“别离易,相见难。
何处锁雕鞍?春将去,人未还。
这其间。
殃及煞愁眉泪眼。
①”
时寡妇编着扣儿,不理他。
这看守不在意,停了唱声,又喝了口酒,只道:“你知不知这外边是个情形?”
也不需时寡妇回应,继续道:“那刘万沉的老母孤女,可是哭瞎了眼,嚎破了天,只要你偿命去呢。
那嚎啕,只怕头七未到,魂先归也。”
时寡妇将扣儿拉紧,冷道:“他还敢回魂来?此处现有修罗煞星,他不敢。”
又道:“若嚎啕能喊魂,那他万万活不到这个时候。”
那看守将酒喝尽,大着舌头喊了几声罪过罪过,便手抄袖中,缩着脖子靠在狱墙上打起盹。
时寡妇将草扣儿穿好,枕在底下睡,像是得了什么神仙法宝,竟还露了点笑。
狱外,孔向雯等了一会儿,没多久,有个人就出来了。
这人面白唇红,长得极为阴柔绮丽。
“可见着了?”
孔向雯从一旁随从手里拿了灯笼,与这人一同往外边走。
这会儿夜深人静,风动了秋寒。
这人裹了厚衫,白细的指在领口边拢了拢,慢条斯理道:“不如不见。”
孔向雯笑:“可是长得不如你的意?”
“岂止是不如意。”
这人将兜罩也笼起来,遮了眉眼,“我那老爹和大伯对她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我只当是个何等倾国倾城样。
如今这一瞧,连府上扫地丫头都胜她三分颜色。”
孔向雯大笑抚须,道:“你可休要小看了这时寡妇。
她当年未出阁时便已名动长河,上门求娶之人不可胜数。
然她出身低微,求她为妻者甚少,多是过门为妾,为得正是她那副好颜色。
但谁能料到,她会相中时亭舟。”
两人已出了衙门,马车久待,便上了车。
这车还是孔向雯来时坐的那辆,却非他的车,而是这位的。
这人坐定后才将兜罩取了,道:“又偏偏敢招惹我爹。”
孔向雯用小壶倒酒,闻言只笑,摇头道:“你若真恨她,何须等到此时?你爹是个风流人,那般也算是死在牡丹花下,为鬼为神都能快活了。”
他将酒递了,“你大伯却可怜得多。”
刘清欢没接酒,甚至连手都未抬,他靠壁上神色疲懒,“老东西死得其所,高兴还来不及。
我帮他一程,还未与他算算报酬,有什么可怜?”
他瞥了眼孔向雯,道:“怎么,孔大人还有副菩萨心肠,要为他去府上走一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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