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黑,风雨交加。
林子里一片晦暗,人马都是森森的黑影,树枝疯了一般狂摇,叶子被风裹挟着直往脸上拍。
蓑帽已经不顶用了,冰凉的雨滴噼啪打在脸上,夏侯潋几乎睁不开眼睛,闷着头跟着前面的马匹跑。
福王的马车陷进泥坑里,大家纷纷下马推车,夏侯潋帮着推后轱辘。
瓢泼大雨中,大伙儿一齐喊着号子,马车里的福王把肥白的脸从帘子里伸出来,又被雨砸了回去。
福王的马车底盘厚实,沉重无比,好不容易推动了一些,夏侯潋咬着牙,拼着死力狠命往前一送,轱辘转起来,溅起的泥点子全扑在他脸上,马车顺利出了坑。
来不及抹脸,急急爬上马,司徒谨经过的时候递给他一面帕子。
路着实没法赶了,幸好到了一个村子,福王下令在此歇息,沈玦没有意见,一行四十号人都进了村。
村里最有钱的员外接待了他们,三进三出的宅子仍是不够大,夏侯潋和番子们都在祠堂打地铺。
只有沈玦和福王有单独的屋子。
雨越下越大,夜色之中群山蛰伏似兽。
房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碎了一般乱响,整座祠堂都在风雨中摇晃。
夏侯潋睡不安稳,睁开眼一看,大家都睡不着,在铺陈上辗转反侧。
夏侯潋心里不安,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一瞧,外面的水已经有脚踝深了,坐在门槛上就能洗脚。
“怕是要发大水,你们谁去告诉你们掌班一声?”
夏侯潋问。
“不会吧,”
有人说,“陈员外说他们村每年都这样,没有哪次发了大水的。
兴许一会儿就消停了,再等等吧。”
“这儿地势怎么样?”
夏侯潋又问,“洪水要是来,半个时辰的工夫就能把全村给淹了,总得知道往哪跑。”
“不知道,天太黑,看不清。”
又有个番子回答。
夜色很暗,四周都像蒙了一层纱,只能看见树影在地上摇晃,满世界都是大雨哗啦。
夏侯潋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穿起衣服去找沈玦。
刚出门,正好撞上司徒谨。
夏侯潋道了一声抱歉,司徒谨略点点头,进屋点了人,道:“掌班有令,雨太大,此处地势低洼,似要涨水。
你们把马牵上山,往东边走,那里地势高,找个安全的地方扎营,务必保全马匹。”
番子应了声是,司徒谨又道:“剩下的人跟我走,扶殿下上山。”
“山路太窄,行不了马车么?”
夏侯潋跟在司徒谨后面问。
司徒谨点了点头,锁着眉头道:“马也载不动他,只能靠人扛。”
前前后后八个人抬竹椅,福王撑着伞坐在上头,远远看去那八个人像扛了一座山。
沈玦披着蓑衣走在旁边,脸色很不好看。
凉飕飕的雨滴顺着蓑衣的缝隙流进衣服里,沈玦心里烦躁,恨不得把福王的一身皮肉给剐干净了再带他上山。
山那边传来阵阵雷声,像巨大的滚轮驶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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