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侯潋叹了声,“好吧。”
日子如水似的,从指缝里悄悄地就溜走了。
夏侯潋换上裤子,突然发现裤脚短了一截。
他已经算不清自己多少时日没有联系过伽蓝了,伽蓝也没派人来寻他,估计是认定他死在皇宫里了。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伽蓝弃子了。
夏侯潋不着边际地想,也不知道他娘知道了会怎么样,那家伙通常在外面一浪就一整年,夏侯潋八岁的时候就被她丢在山上不闻不问,她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旮旯吃喝嫖赌呢,哪有工夫关心夏侯潋。
他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惆怅。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毕竟山上的孩子都没爹没娘,他好歹有个厉害娘,能四处吹嘘。
到了山下,他才知道人家的娘都寸步不离,又是裁新衣又是喂饭食,穷人家的娘亲干活儿也不忘把孩子背在身上。
只有他的娘,有也像没似的。
推开门正要走出去,差点撞到一个小太监,夏侯潋扶住他,道:“看不看道儿啊你。”
“对不住,对不住!”
小太监拈着细细的嗓音道歉。
夏侯潋听见这声调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忙摆摆手让他走,忽又打眼瞥见他怀里捧了一堆纸莲花,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莲灯呀,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到时候皇上会准许咱们在玉清池上放莲灯呢。”
夏侯潋怔了怔,喃喃道:“日子过得这么快!
就要中元节了?”
宫门忽然吵吵嚷嚷起来,夏侯潋忙走过去,一个身着葵花胸背团领衫的太监捧着一领衣帽走进来,打院子里一站,撩起细长的眉眼四下里扫了一圈,吊着嗓子道:“都是死人吗,没人迎进门也没人递个茶,把你们沈公公叫出来。”
这太监气势忒足,吓得一干小太监都缩着脖儿干站着,夏侯潋正想迎上去,沈玦已经捧着茶出来了,恭谨地行礼道:“下头人不懂事儿,稍有怠慢,公公莫怪。”
那太监一见沈玦,眉眼跟开了花儿似的,当下就笑开了,忙使唤人接过沈玦手里的茶盏,道:“您说笑了,咱家是文书房的随堂太监曹令,奉魏公公的命令,给您送衣服来了。”
说话间,觑眼打量沈玦,太监们常年弯腰勾背,十个有九个有驼背的毛病,身形松泛没有精神,这沈公公却松竹一般,便是虾着腰的那弧度也似乎恰到好处一般。
难怪魏公公对其青眼相看。
“送衣服?”
“您还不知道吧,文书房的钱公公擢升了秉笔,空出了一个位子,魏公公二话没说,当下就勾了您的名儿。”
曹令眉眼弯弯,“过个几天,等公公闲下来,还要您递茶认干爹呢!
今后在文书房,还请沈公公多多照应。”
闻言,夏侯潋如遭雷劈。
认爹!
?谁他娘的认他个阉贼当爹?
下意识地看向沈玦,却见他静静站着,一如既往八风不动的模样,细瓷一般的脸颊无悲无喜。
沈玦盯着那金线交错的衣帽,目光幽深。
文书房随堂太监,御前伺候的内侍,按例要服乌纱描金帽,葵花团领衫,和这个曹公公一个样儿。
但从此,他也是魏德的干儿,说得难听些,便是魏德养的叭儿狗,随叫随到,时不时叫几声爹,喜庆又热闹。
他不去争,这该死的运道倒自己落在他头上了,难道是天意么?
他伸手接过金线交错的衣帽,嘴边缓缓漾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那是自然,沈玦还要仰仗公公多加指点。
另外,劳烦公公替沈玦向义父请安,政事辛劳,请义父照看身体,莫让儿子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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