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只觉乏到了极处,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她人发着热,恍恍惚惚却像是听见在下雨,人渐渐醒来,才知道是外间嘈嘈切切的讲话声。
那声音极低,她躺在炕上心里安静,隔了许久也才听见一句半句,像是玉箸在和谁说着话。
她出了一身汗,人却觉得松快些了。
睁眼看时,原来已经差不多是酉时光景了。
她坐起来穿了大衣裳,又拢了拢头发,只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外头,踌蹰了一下方挑起帘子。
只见外面炕上上首坐着一位嬷嬷,年纪在四十上下,穿石青色缎织暗花梅竹灵芝袍,头上除了赤金镶珠扁方,只插带通花。
拿了枝熟铜拨子正拨手炉里的炭火,那左手指上两支三寸来长的玳瑁嵌米珠团寿护甲,碰在手炉上叮然作响,穿戴并不逊于主子。
玉箸见琳琅掀帘出来,忙点手叫她:“这是太后跟前的英嬷嬷。”
琳琅忙请安,英嬷嬷却十分客气,伸了手虚扶了一扶。
待她抬起脸来,那英嬷嬷却怔了一怔,方牵着她手,细细打量一番,问:“叫什么名字?”
又问:“进宫多长时间了?”
琳琅一一答了,玉箸才问她:“好些了么?怎么起来了?”
琳琅道:“难为姑姑惦记,不过是吹了风受了些凉寒,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玉箸就叫她:“去吃饭吧,画珠她们都去了呢。”
待她走后,玉箸方笑着向英嬷嬷道:“嬷嬷可是瞧上这孩子了么?”
英嬷嬷笑了一声,说道:“这孩子骨子清秀,虽算不得十分人才,也是难得。
只是可惜——你我也不是外人,说句僭越没有上下的话,我瞧她的样子,竟有三分像是老主子爷的端敬皇后那品格。”
玉箸听了这一句,果然半晌作不得声,最后方道:“我们这名下女孩子里,数这孩子最温和周全,针线上也来得,做事又老道,只可惜她没福。”
英嬷嬷说道:“太后想挑个妥当人放在身边伏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不过后宫虽大,宫人众多,皆不知道禀性底细,不过叫我们慢慢谋着。”
忽然想起一事来,问:“你刚才说到画珠,是个什么人,名字这样有趣。”
玉箸笑道:“这孩子的名字,倒也有个来历,说是她额娘怀着她的时候,梦见仙人送来一轴画,打开那画看时,却是画得极大一颗东珠。
因此上就给她改了小名儿叫画珠。”
英嬷嬷哎呀了一声,说:“这孩子只怕有些来历,你叫来我瞧瞧罢。”
玉箸于是叫了小宫女,说:“去叫画珠来。”
不一会儿画珠来了,玉箸叫她给英嬷嬷请了安,英嬷嬷方看时,只见粉扑扑一张脸,团团皎若明月,眉清目秀。
英嬷嬷问:“多大年纪啦。”
画珠答:“今年十六了。”
一笑露出一口碎玉似的牙齿,娇憨动人,英嬷嬷心里已有了三分喜欢。
又问:“老姓儿是哪一家?”
画珠道:“富察氏。”
英嬷嬷道:“哎呀,弄了半天原来是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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