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点花的客户恐怕非富即贵,临时跟城里一家有名的定制花店要了上千元的特制玫瑰花束,但那家店业务繁忙,一时间没有这么多库存,层层外包就交到了陈秀云的手上。
花束做出来后的确豪华大气,陈秀云大概也不放心让普通的骑手去送,还特意跟旁边小超市的老板借了送货的三轮车。
待这一大捧玫瑰都在车后方安置好,陈秀云把客户的地址卡片放进陈未识的前襟口袋里,轻轻拍了拍,柔柔地说:“就当兜个风,散散心嘛!”
陈未识呼出一口气,朝她一笑:“放心吧,妈!”
*
天色已近晚了。
晚霞绚烂地垂落,但随着路边的高楼愈来愈密,天际那浅紫深红的光带也就渐渐被遮蔽,化作一片深黑的铁幕,好像即将被拉上拉链的尸袋——陈未识仰着头,忽而被自己脑中冒出的比喻逗笑了。
大风刮过,将他的发型都要吹散,刘海垂在额前,他伸手拂去。
身后是大摇大摆的捧花,昂贵的进口玫瑰搭配少量同样价格不菲的小花小草,衬着绚烂的色纸和绸带,还洒了亮闪闪的金粉——他就这样穿着西装、骑着三轮车飞驰过大街,留下一串花里胡哨的背影。
陈未识按照妈妈给的地址,从小路绕到一家高级会所的后门外,几个厨师和保安正在闲聊,大约也见多了他这样的送花小哥,说了几句便给他放行。
但他不能走前厅的电梯,后门的货梯又恰好在维修,只能从安全门走步行楼梯。
他抱着大捧玫瑰,几乎看不清脚底,好几次都险些摔跤,好险稳住了。
这要是真磕了碰了,陈秀云女士能撅上三天的嘴巴。
待终于推开三楼的安全门,进入电梯间,立刻便有柔靡的乐声从那重重帘帷之后传出。
侍应生给他拉开了帘,他便看清了这一整个宴会厅的模样。
——抑或也不能说是看清。
因为光线太暗,斑斓的、冷色调的光如水波一般游走,香气便沾了水袅袅娜娜缠上鼻腔,客人们来来往往、推杯换盏,尚且都没有注意到角落的他。
他低声对侍应生道:“是一位邵先生订的花,我应该放在哪里?”
“邵先生?”
侍应生似乎有些为难,“是哪位邵先生?”
“——这花不错。”
忽而有一个跳脱的声音插进来,“谁点的?”
陈未识抱着花束艰难转头,便看见一个大约和谭竞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理了个莫西干头,挂着好几个亮闪闪的耳钉,手中还端了一杯五颜六色的酒,正饶有兴味地盯着他的花瞧。
侍应生忙说:“这位是小邵先生。”
言下之意,还有个大邵先生了。
“是我哥给嫂子点的花吧。”
小邵先生摸了摸嘴唇,眼神上挑,凝视住陈未识,“可是我哥马上要讲话了,不然你去那边候着,等他点名的时候,你就把花送上去。”
便在这时,隔着数十米远的舞池中央,响起了轻轻的敲酒杯的声音:“咳咳,大家安静一下,容我来讲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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