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师父不曾食过人间烟火,不晓得她的急切心思?”
天穿道长倏然止步。
夕晖宛若轻纱,笼在她素丽的面上。
她忽而道:
“我有孩儿的。”
易情瞪大了眼,目光不自觉地流连向她平坦的小腹,那儿何时孕育过一个生命?天穿道长却戛然掐灭了话头,不再言语,踩着石阶向下行去。
易情怔了半晌,连支着身子的拨火棍也抛了,趔趄着赶上前去,叫道,“不是罢,喂,师父,你甚么时候有家室的呀!”
他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天穿道长身后。
天穿道长将泥猴儿似的他捡回,带他在天坛山上犁田、浇菜、摸鱼捉虾子、画道符,天穿道长就像他的一片天,像他的生母。
“呃…师父,您的那位……师娘,不对不对,是您那口子,究竟是谁呀?我怎地不曾见过?”
易情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穿道长闭口不言,神色冷肃如坚冰,快步从他身边行过。
“师父,您就告诉我罢!”
白衣女子冷冰冰地道:“没那个人。”
“那您的孩儿呢?”
“死了。”
易情说:“噢……您,您节哀。”
他隐约觉得,天穿道长似是有许多事不愿同他叙说,关于这人世之事,还有她的往事,这些秘辛皆蒙尘在她心底。
正神游天外时,他却见天穿道长在石阶上驻足,回过身来。
她的神情依然是澹泊的,远山眉舒扬开来,道:“说起来,你今日到这月老殿中寻我,是为了治头痛一事罢?”
她不提此事倒好,一说起这事,先前被极力抑下的头痛忽又如潮袭来,犹如惊雷般在头脑中炸开。
易情冷汗涔涔,禁不住弯下身子,扶着脑袋呻吟起来。
那痛楚是自魂神中降下的痛苦,浑身都似被利刃劈开。
无数幢幢鬼影在眼前盘萦,世界仿佛裂成无数星屑,在面前飞舞盘旋。
在无边的痛楚之间,他落入了一个暖热的怀抱。
易情竭力抬眼,却见天穿道长不知何时已回过身来,将他拥在怀里。
素色的系带上以银线绣着曲绽的槐花,绸衫上似飘来白梅、牡丹蕊末研成的冷香。
易情觉得自己像被一块寒冰相拥,但这块冰却温暖如春。
白衣女子闭着眼,轻声哼起小曲,缓缓地摩挲着易情的头。
那似是娘亲给襁褓中的婴孩哼唱的软调,像丝绸般滑过耳畔,落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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